李崇尚走了以后,扶冉犹豫了一下,走到恕言身旁:“小师父,你要不主持一下请神仪式吧,住持……住持不来,怕是要耽误吉时了。”
扶冉顿了顿,还是没有把沈常风他已经再也来不了了的话说出口。
恕言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抬起头,目光往门口看了看,过了一会,还是没有看见他师父的身影,随后只好双手合十,俯了俯身——
“好,恕言这就开始。”
他说着,随后又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着扶冉鞠了鞠躬——
“师父应该是有急事所以……”
“请小郡主莫要怪罪。”
扶冉静静地看着他两三秒,心里微微感叹着,看来这个小和尚和沈常风的交情不错,要是……
要是他知道了,沈常风再也回不来了,只怕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吧。
她笑了笑,收敛了脸上愧疚的神色:“无碍,小师父住持便好,本郡主不会怪罪住持的。”
见扶冉没有追究的意思,恕言眉目明显舒展开了,他难得笑了笑,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请神仪式就这样开始了,在没有沈常风在场的情况下,恕言还是挑起了大任,周围的人都在一片整齐的木鱼声中跟着祷告,祈愿。只有扶冉分心在想着别的,她不信神,所以自然也不怕什么禁忌——
若是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那应该也只有……
那个男人吧算是吧。
察觉到自己又想到那个男人,扶冉连忙摇了摇头,换了个别的想——
也不知道,沈常风的尸体在哪里……
若是可以找到的话,她想将他埋在那棵槐树下。
既不能同生,也不能共死,那至少死后能够合墓,他们应该也很满足了吧。
想着想着,她叹了口气,随后睁开了眼睛——
恰好楚衍温柔的视线和她碰上,目光交缠几秒,少女像是被家长抓到上课开小差一般,心虚地低下头去。
楚衍看她这做贼心虚的模样,莞尔一笑,艳然生春。
…………
……
不知道跪了多久,小丫头已经下意识地靠着楚衍,甜甜地睡了过去。
她昨晚太累太累了,前半夜被雷声吵的睡不着,后半夜太过于惊险,精神始终紧绷着,除了被打晕和疼晕的时候勉勉强强能够算是睡了一会,就没有合眼过了。
因为实在是疲惫至极,她甚至偷偷地打了呼噜,但是,幸好藏在一片整齐响亮的木鱼声中倒也没人听得见。
此时正好大家都闭着眼,所以也无人发现她这样不尊重神的举动。
楚衍向来对她心软,只要她不把天捅下来,她做什么楚衍都不会拦着,若是她非要将天捅下来,他也会把她护在怀里的。
她杀人放火,那他只好狼狈为奸了。
木鱼声渐弱,恕言口中念念有词,楚衍知道,请神仪式应该是要结束了。
他轻轻拍了拍扶冉的肩膀,“该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向睡了觉就死沉,谁都喊不起来的臭丫头,每次他轻轻一喊,扶冉就立刻醒了,迷迷糊糊地,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也不会对他发起床气。
“阿,阿衍……冉儿困困……”
她说话声音很低,细细软软的,可能是因为刚睡醒,所以还有气无力的,倒也不怕被旁边的人听了去。
“嗯,一会回去睡,现在该醒了。”
扶冉努力眨了眨眼,定睛看了楚衍好几秒,迷茫失焦的瞳仁才慢慢变得黑亮起来——
果然,从小到大看见她家阿衍这漂亮的小脸蛋就很快清醒过来了,因为她每次看到楚衍就舍不得睡着,心里用在想: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要是不多看一会,岂不是特别亏。
“迎神——”
恕言清朗的声音在前殿响起,扶冉立刻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做正事呢,马上乖乖跪好了,随后木鱼声彻底停下,殿内众人一个个开始缓缓睁眼。
没有人发现她刚刚在开小差睡觉,楚衍将时间把控得恰到好处,扶冉开心地朝着他笑了笑,后者微微勾了勾唇。
“小郡主,此物拿去吧,明日上山祈福,一路叩拜,最后放在通天灵石上就行了。”
恕言此时已经来到她身前,将一个白色的长棍状东西递给她。
“务必妥善保管。”恕言嘱咐道。
扶冉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商煜,有些疑惑地将那东西接了过来,但她还是没想明白……
明明太子哥哥才是商清国的东宫太子,理应他来替商清国的百姓们祈福才对,怎么就莫名其妙轮到她了??
“那个,恕言……我是千鸾宫小郡主……”
她怕是恕言忘了她的身份,于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下。
恕言笑了笑,“是给您的,小郡主,劳烦了……”
“哦……”
扶冉木讷地接过,站在不远处的商煜沉默的看着小丫头的举动,看到她接过那个动心,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怕她会怀疑,要是哪个嘴巴不严实的家伙和她说了,自己的爹爹已经被大水卷去,不知所踪……
那小丫头怕是慌得恨不得立刻冲去怀水县。
扶冉接过那个东西以后,看着手里这精润的长棍,忽然觉得这个触感,竟然和王檀送给自己的骨笛有几分相像——
冰冰凉凉的。
“那个,恕言……这个是什么呀?”
神棍?
神光棒?
恕言闻言转过身来,淡笑着行了个礼,“小郡主,这是天司。”
天司?
名字还挺好听的……
“是已经飞升的先祖的仙骨所化,已经很久了,所以请小郡主务必妥善保存。”
恕言的这句话让小丫头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她手上的这个……
竟然是人的骨头!
还是年代久远的化石?!
她嘴角下垂,忽然就不想拿了,可怜兮兮地看了楚衍一眼,声音委屈软糯——
“阿衍……”
世界上哪来的鬼神,所以所谓的仙骨,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的骨头罢了。
她的那骨笛,顶多取自某不知名小动物,王檀总不能是真的杀了个人,随后剔骨来给她做了根笛子吧。
所以,如今一根人骨拿在她的手上,实在是瘆得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