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王毒计得逞,眼看萧子瑜被压制住,再也翻不了身,心里十分得意,但他并没被胜利冲昏了脑子。
他很清楚,只要萧子瑜不死,而信都郡和井径关前的楚军及时回援,萧子瑜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时机,在敌人援军抵达之前,吞下煮雨城!
只见城下旌旗蔽空,刀剑如林,三日不间断的攻城,使得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可城内的楚军还在负隅顽抗。
其实这一路狂追猛堵过来,舞阳王的兵力也捉襟见肘,但他没什么耐心,实在太想一鼓作气灭了萧子瑜,所以干脆把河间郡的景籍部队调到煮雨城下,协助他围城攻城。或许是这几天打仗打得热血上头,舞阳王分外激动,将前部交给主将公孙俊弛指挥后,自己索性站在战车上,带着数千亲卫兵,在大军后方压阵。
其实大家都是大楚的军队,除了个别特殊的,实力相差并不大,成楹的人马一路上掉队掉得厉害,景籍的部队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景籍可不敢抛弃太多掉队的士卒,自己独个儿跑了,舞阳王要他回援,要的就是他手里的三万兵力嘛。所以,他每天以百十里的速度行军,已经达到极致,结果就导致了,他还在东阿郡外面打转的时候,成楹已经跑到了煮雨城下,舞阳王的营地后方。
前方城下,攻城攻得如火如荼。
成楹没有贸贸然派手下仅有的两千士卒从背后击敌,而是趁着青州兵注意力都放在煮雨城的时候,命一支队伍策马冲进敌军守卫空虚的营地,一把火焚烧了敌军的粮草辎重,随后仗着骑兵灵活,火速退出。
青州兵发现营地被袭,果然撤了一支后备队伍,回来营救。
这一撤,原本四面八方堵得水泄不通的城池,就有一角兵力薄弱处暴露出来,正是离舞阳王营地最近的,煮雨城的东南角!
成楹高举长剑,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带着所有人马向东南角方向冲去!
她一边躲避敌军的箭矢,心里一边默念:王爷,你可一定要趁这个机会,从城里突围出来啊!
就在兖州大地上烽烟滚滚的时候,远在东海之畔的徐州城,也面临着一场浩劫。
成楹走之前,特意将刺史印绶交给王全,相当于将徐州的大权全部放到他手中。这段时间以来,王权一直谨小慎微,矜矜业业做着刺史该做的事情,徐州上下的军政,都有条不紊运转着,他获得了包括彭亦老将军在内的,大多数官吏的称赞。
其中,最繁忙的事情有这三件。
第一件事,就是徐州辖下,薛郡宁陵县,直通兖州的粮道。薛郡虽然富饶,但是毕竟只有一郡之力,供养两万徐州军的同时,还要承担萧子瑜的数万大军,难以为继,所以,王全每天都忙着监督士吏,将徐州城内储备的粮秣,源源不断运往宁陵县。
战争从五月末打到现在的八月初,近十万大军,包括运粮的民夫,在兖州战场上消耗的粮秣,高达两百万石。也就富甲天下的徐州城,能如此豪横,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粮食来,稳住兖州战场,没有一开始就崩溃。
当然,兖州的战争不知何时才有个结果,这么多粮秣拿出去,就跟打了水漂似的,连个影子都不见,有官吏忍不住抱怨:“兖州打仗是兖州的事情,与我们徐州何干?万一这战事三年五载不能结束,难不成徐州就要供应三年五载的粮秣?徐州又不是无底洞,这不得把我们吃成个穷光蛋啊?”
王全身份尴尬,他不是朝廷实打实任命的徐州刺史,有些话不好直说。可彭老将军就忍不住了,听到这话的时候,直接将传话的人怼了一遍:“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战事要是不能在兖州结束,早晚会把徐州卷进去!你以为在这乱世之中,坐拥这么多粮食是件好事吗?这就是块肥肉!明里暗里有无数眼馋的人,想扑上来咬一口!靖宁侯出兵兖州,明面上是帮江都王,实际上那是在保护徐州!出点粮食和豁出全族老小的性命相比,难道你想把全族人推上战场?”
说话和传话的人都闭了嘴,这位从前的卫将军,虽然年迈,但是威信不失,在徐州极有分量。
王全的政令能够畅通无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这位老将军在背后支持。
至于王全忙的第二件事情,则是注重农事耕稼。话糙理不糙,兖州战事不见分晓,徐州城一旦粮穷,溃败是迟早的事情。所以王全一边往兖州运送粮秣的同时,一边注重徐州的粮食生产,务求徐州粮仓被搬空后,能有新的粮秣填补进来。他的幸苦没有白费,徐州今年风调雨顺,稻田里一片金黄,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丰收了。
而第三件事,就是徐州城外,汴水之畔,和泗水之上的几处粥棚。这里是徐州接纳青、兖两州流民的唯一通道,现在的规模,和成楹那时候相比,已经扩大了十几倍。刚好薛郡那里要运送粮秣,需要十几万民夫下苦力,王全就将这些流民们都接收了过去,给的无非是一口吃食,但很多人都愿意干这活儿。可随着青、兖两州战乱频频,流民越来越多,一个小小的徐州,根本安置不过来。
王全根据青、兖两地的郡县户籍估算了一下,光是聚集在兖州的流民,起码就达到二十万,也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天,薛郡传来一个消息,宁陵县的粮食运不出去了。
王全大惊:“这岂不是说,成侯他们在兖州陷入极端不利的情况?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要奔出府门,去找彭老将军商量对策,看看徐州能不能援助一把,可就在这时候,城门口的士卒飞奔入府,带来一个噩耗:“王大人,有一支军队奔着徐州城来了,带着云梯、投石车、撞车等物,现在已经抵达汴水和泗水之畔!”
王全险些跌倒:“谁?谁这么大胆子?”私自攻取城池,这岂不是视朝廷如无物,公然造反?
“对方打着青州兵的旗号!”
于是王全懂了。彭老将军曾经说过的,想把徐州这块肥肉吞入腹中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