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永元恶狠狠瞪着她：“朝廷就是被你这样见识浅薄的无知小人弄坏了！你们这些国贼，蠡虫！本府要杀光你们，拯救天下百姓！”说话间，竟然还想向着成楹扑过来，被狱卒们按住。
成楹好笑：“‘你们’是谁？本侯怎么就成国贼了？”
“你们这些伪君子，真小人，表面上惺惺作态，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一群见利忘义的混蛋！你们压榨百姓，私加赋税，中饱私囊，曲意逢迎皇帝，损公肥私！别以为本府不知道，本府全都一清二楚！什么绣衣司，什么当朝丞相，要么是刽子手，要么是泥塑木偶一般的摆设……”这人骂起人来滔滔不绝，眨眼间就把朝堂上下的要员数落了个遍。
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成楹一时有些不忍心打断他。待他骂够了，成楹才慢悠悠问：“照这么说，满朝文武都不干净，除了胥大人你，都是该杀之人？”
胥永元噎了一下，一时气短，不好答话，只冷冷瞪着对方。
成楹冷笑：“朝廷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谁又能保证自己从未犯过错？依本侯看，你胥永元，才是最大的国贼！你口口声声说为民请命，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你可知道，兵戈一起，将有多少无辜百姓颠沛流离，亡命异乡，家破人亡，尸骨无存？！
胥永元斜眼睨着她：“怪不得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想不到，连你靖宁侯也不例外，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匍匐在地，连连打滚。
成楹哪能容他这样放肆，吩咐左右：“把他抓起来。”
胥永元在狱卒的手底下站直了，义正词严：“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为了涤荡尽天地间的罪恶，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只有打破了旧的规则，才能建立起新的秩序！”
“算得了什么？”成楹重复了下这人的妄言，望向他的双眼蓄满了悲哀和怜悯。没见过战场是何等残酷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是这样轻飘飘，这样不负责任啊。
胥永元却以为成楹是害怕了，两眼晶亮，目光贪婪：“成侯，你能征善战，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良将，不如你放了我，你我联手，一文一武，以徐州为根基，何愁不能得天下？事成之后，本府一定分你一半的江山……”
成楹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句话。本想着这人为政期间，还是在下邳郡做下了不少好事，若是能从他口中听到几句悔过之言，倒可在奏疏上写轻些，可此人却冥顽不灵！她吩咐左右：“把他带回牢里，好生看押。”
“不！为什么？我一心为民，为什么要这样队对我？本府治理下邳郡八年，兢兢业业，政务从不堆积过夜，亦没有冤假错案，本府还新修水利，开垦农田，在本府的治理下，百姓们家家户户仓库廪实，徐州城年年有余粮！难道本府不比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强？”
成楹：“胥大人，功是功，过是过。大楚律法在上，你治郡有功，朝廷不会薄待你，可你密谋造反，朝廷也容不下你！”话既然已经说出口，索性说个痛快，让这人死个明白，“你以为自己有几分功劳，有几分本事，遇着点风雨，就能化龙飞升了吗？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望而已。”
她摇摇头：“你之所以要拉着统义王一起造反，而不是把他杀了立威，表明自己的决心，恐怕是想利用他的皇族身份吧？但你却没想到，自己会被统义王背刺。统义王一把年纪，根本没心思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人家只想寿终正寝，好好入土为安，去大楚的列位先帝们。你从来就没算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
胥永元还在死犟：“这，这只是一时失误，都怪那统义王首鼠两端！”他还给统义王许过半壁江山呢。
他仍在做梦：“要是没有统义王，本府未必不能成为当世之枭雄！本府必能立下万世之功业！”按照他的计划，先拉拢统义王，然后拉拢有兵权的彭家，最后把徐州内的大小豪族们都绑上自己的战车，如此一来，天下九州之一的徐州，便落入了他的手中，有这么一块产粮丰富之地作为根基，再招兵买马，何愁大事不成？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靖宁侯，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他怎能不恨？
成楹心中冷冷道，说白了，你就是太菜！简直跟白送没区别！要是没有统义王，你连你儿子和彭家孙女儿的亲事都谈不下来，镇东将军只要听到一点风声，立刻就带兵把你给灭了！
但这话不能直言，万一传出去，传成靖宁侯责备胥永元办事不力，两人当堂大吵，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这人的伪善面皮：“本侯略施小计，便粉碎了你的图谋，满朝文武中，比本侯厉害的大有人在。说一千，道一万，你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一个不合格的野心家而已，根本没资格称枭雄二字，何谈立什么功业？老老实实回牢里待着，等着朝廷的判决吧。”
不知这话戳了胥永元的肺管子还是怎的，他的眼神忽的黯淡下来，不复之前疯狂凶恶的模样，整个人呆呆木木的。狱卒重重的推了他一把，呵斥他快走，胥永元便跟个牵线木偶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去了。
只是走到庭院中时，他又仰天大笑起来：“我只是个开始，我只是个开始而已！”
王全走过来，把墨迹未干的当堂记录拿给她看，感慨了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成楹一顿。
她想到了皇帝总也修不完的道观，炼不好的仙丹，幽州被上级军官贪污军饷的士卒们，凉州的雪灾和兖州的黄河水患，眼前晃过一张张面黄肌瘦的穷苦脸。
她很清楚，胥永元的事情，瞒不了，也没法瞒，朝廷势必会将其宗族和党羽捕杀殆尽。
胥永元只是个小角色没错，可他代表了一种信号。
这大楚，不太行了。
如今的朝廷，积弊已深，日渐衰弱，无数野心勃勃之人，将会陆续浮出水面。
成楹叹了口气：“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