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拨转马头,往旁边道上走了。刚好温超在往临淮郡搬家,识路,遂让他当了带路人。
王全心里有顾虑:“成侯,统义王和胥永元要造反的事情,毕竟只是温超的一面之词,我们就这样去调兵,是不是太……”
成楹知道王全在顾虑什么,她点头道:“确实太草率了些。不过本侯去调兵,并不是要攻打徐州城,主要是想试探下临淮郡,是否和下邳郡一起同流合污了,如果没有,调几支人马过来,摆在徐州城外面吓唬吓唬人也好。现在正是稻苗生长的旺季,一旦交战,必定会毁坏大片农田,百姓们耕种不易,要是能兵不血刃解决这件事儿,就好了。”
王全心悦诚服地赞道:“成侯思虑深远,下官敬佩至极。”实则心里暗道,不知靖宁侯会用什么兵不血刃的方法摆平这件事儿?
经过济水河水盗事件之后,王全已经不自觉地对成楹愈发钦佩。
一行人赶了两天的路,抵达临淮郡守的府邸。
两千石大印、符节、文书一一验证,确认身份无误后,临淮郡守才长揖见礼:“下官马觉,拜见刺史大人。”
成楹抬手示意他免礼,遣散周遭的仆从,仅留她的亲卫们在室内后,成楹才开口问道:“统义王和下邳郡守胥永元意图谋反的事情,马大人可知情?”
马觉的嘴巴大张,简直能塞下一个鸡蛋。
眼瞅着靖宁侯侍卫的手已经悄悄搭上了剑柄,只要他露出一点不对的神色,脑袋立马就得搬家!
马觉扑通就给成楹跪了:“刺史大人恕罪!下官确实知晓此事,不仅下官知道,徐州其他两郡的郡守都知道,只是,只是我们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动……”
成楹的嘴角狠狠一抽:“你们三个郡守,拿不下统义王和下邳郡守也就罢了,连给朝廷报个信儿都不敢?”就老老实实坐那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等什么?等本侯吗?
马觉睁大了眼:“冤枉啊成大人!下官年前就把这两人意图谋反的折子呈给陛下了,奈何朝廷对此不闻不问,到现在还没给个章程下来,下官也不敢擅作主张,有道是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转眼就拍起成楹的马屁;“现在好了!成刺史来了,成侯威震天下,只要有您在,管他什么宵小,绝不敢轻举妄动!定然能将这群叛逆扫得一干二净!”
成楹瞅着瞅着马觉的大脸,总感觉自己像个背锅的。
她长呼一口气,平静了下心情,这才把马觉扶起来:“旁的闲话也不必多说了,不知镇守徐州的将军,是哪一位啊?”
见成楹没有追究他知情不报的意思,马觉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待成楹在案几落座后,这才躬着腰,脖子前倾,回道:“回禀成侯,正是镇东将军,彭亦。”
彭亦么?成楹听说过,此人出身于武将世家,据说脾性耿直,是先帝时的一员名将,曾经官至四将军之一的卫将军,和她祖父成裕同朝为官过载,似乎还有几分交情。只是这些年下来,无功亦无过,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许久。
只听见马觉又道:“彭老将军刚过完七十一岁寿辰,下官上个月还去彭府祝过寿。”
成楹:“……”
听到彭老将军七十多了,成楹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姓马的是个癞蛤蟆,说话不知道一口气说完,非要蹦一句,歇一歇,待他又擦了一遍额头上的汗珠子后,又道:“年前,彭老将军的孙女儿,和下邳郡守胥永元的小儿子定了亲,这两天就要完婚了,两家是儿女亲家。”
成楹凉凉地望了马觉一眼。
大虎瞧见她脸上密布的愁云,感觉她那幽怨的目光似乎想把马觉嚼吧嚼吧吞了,徐州的靖边将军,竟然和谋反的叛逆是儿女亲家?这,这……该如何是好?
王全哭笑不得,恐怕靖宁侯这兵,调不动了吧?
小虎心里也暗暗道,这徐州城还进不进?要不收拾收拾,回老家得了……
在马觉的郡守府中用过饭,补充好体力,马匹也吃饱了上等草料后,成楹果断道:“我们去一趟镇东将军府邸。”
王全:“成侯,若彭亦老将军和胥用元、统义王是一伙的,我们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成楹吩咐人把马牵来,笑道:“想成就大事,有时候就不得不冒险,犹豫反而会败北。听说这位彭老将军的性子耿直不阿,我倒觉得,对于下邳郡守谋反一事,彭老将军可能并不知情,他若是知情,大概早就直接带兵把人给灭了。”
几人翻身上马,跟着一个临淮郡守府的带路仆从,往镇东将军的府邸赶去。王全不解:“成侯为何如此肯定?”
成楹:“此事说来话长。我听祖父说起过,当年,靖宁侯府牵扯上先太子案,朝中大小官员们都不敢为成家求情,倒是这位彭老将军,难得地递了封折子,说了几句‘祸不及妻儿’之类。先帝听没听从不得而知,但没过多久,彭老将军便由四将军之一的卫将军,被贬为四镇将军。本侯想着,老将军那种情况下都敢直言进谏,现在应当也如是。”
坐骑向前跑出十几米,成楹又道:“我们要想在徐州立下足来,这镇东将军府,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去一趟,现在刚好是个机会,试一试彭老将军的心意,若是彭老将军果真变节,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好在这镇东将军府就在临淮郡,成楹等人不至于苦哈哈地绕着徐州跑来跑去,时间净耽搁在路上了,两个时辰后,彭府的下人入内通报,片刻之后,就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带着几个下人走出来:“靖宁侯大驾光临,真是令蓬荜生辉啊!”
只见这老者须发皆白,连眉毛都是雪一般的颜色,脸上皱纹密布,鼻梁高挺,但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成楹恭敬地执晚辈礼:“成楹拜见太公。晚辈偶然路过徐州,一直仰慕彭老将军的威名,此次贸然上门拜访,还望老将军不要见怪。”亲卫将适才在集市上买的贺礼交给彭府的仆从。
彭亦听到成楹称自己为太公,俨然把自己当成她爷爷来对待,开心不已,哈哈大笑:“不怪,不怪!难得有人愿意上门看望我这个糟老头子,老夫开心得很呐!都别在府外干站着,快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