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客人们也抗议起来:“就是,大家不就是想听个书么,谁会把话本子的故事当真啊,靖宁侯的故事这半年来火着呢。”
小虎深深看了高明萸一眼,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转头看向说书先生,眼睛一眯,唇角扬起:“专挑有江都王,没靖宁侯的故事讲,今儿我包场了。”
话毕,倒剪着双臂,就要回席上去,一只洁白的玉手拦住她的去路。
顺着玉手往上,小虎看到高明萸难看的脸色,双眼斜睨着说书先生:“只准讲靖宁侯的书,不准带上江都王半个名字!我出双倍包场钱。”
“哟,急眼了?说你家江都王,你就不服气了?”
小虎索性不走了,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嗑起来。
她的姿态甚是悠闲散漫,视线却直勾勾盯着说书先生,老爷子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蚌壳似的闭紧了双唇,不敢多发一言。
大虎一看事情有闹起来的势头,快步走到小虎身边,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快回去,却被她不乐意地赶到一边。
高唐一看姐姐跟人卯上了,心里先虚了三分,他姐姐打人从不手软,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儿,这可怎生是好,要是把人打得非死即残,他们身上带的钱又不够,被扣下来,到时候,真得靠王爷来赎人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还是伸出几根指头,怯怯地拉了拉姐姐的衣袖。
高明萸一挥袖子,甩开小老弟,早就看不惯小虎的举动,好心出言“提醒”:“小妹妹,你年纪看着不大,可太不明事理了啊。”
小虎一个土匪出身的野路子,早些年的性子也不是好惹的,虽说在成楹身边教养了几年,到底没完全改掉悍匪脾性,她们两人奉成楹的命令,找了间茶楼等她,结果成楹没等到,反遇到个看不顺眼的,马上阴阳怪气反击回去:“不敢当不敢当,和老姐姐您相比,小妹我还差得远呢。”
高明萸在江都王的军队里混了这么多年,日子不是白过的,当然听懂了小虎的讥讽之意,当即冷笑一声,右手摸上了背后的红缨枪。
小虎一看她这举动,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高喊道:“大虎,拿剑来!”
本就不多的客人纷纷作鸟兽散,随着一声“接着”,大虎把佩剑抛给她。虽说大庭广众之下,打架斗殴不太体面,但在外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让自家姐妹受欺负,因此她也提剑站到小虎身边,要与她同进退。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说书先生早带着拉胡琴的小丫头,一溜烟跑到里间,给三人腾出场地,伙计、老板等人也纷纷躲了起来,唯恐城门失火,自己变成被殃及的池鱼,因此无人上场劝阻。
却听高明萸鄙夷道:“两位想必是靖宁侯府的人吧?如此仗势欺人,你家主子知道吗?”
小虎翻了个白眼:“少拿我们主子压人,害怕了就直说呗,求个饶,我们就放过你。”
高明萸握紧长枪,憋紧一口气,找好刁钻角度,正要冲上去打对方一个错手不及,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发生了何事?”
生生的,一口气就这样半道岔开了。
回头一瞧,原来是身量修长,一只手负在身后的江都王,站在门口,撑着一把十六骨油纸伞,伞下还站着一个手里拿着毡笠的玄衣身影,柔弱且窈窕。
一见萧子瑜现身,高明萸也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立即跟王爷抱拳行礼,注意到他旁边的身影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感概,不知是哪家的贵女,生得这样标志。
和她对峙的大虎小虎行完礼,这时已经热切地朝旁边的美人围拥过去,口口声声直呼“主子”。
成楹扬起眉,问两个侍女:“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清脆悦耳,语气堪称温柔平和,与想象中的女汉子简直天南海北,与臆想中的见面方式也南辕北辙,高明萸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本王给成侯介绍一下,这位是平林军的副校尉,高明萸高将军。高将军,这位就是左将军,靖宁侯。”
“你,你就是靖宁侯?”
成楹于路上偶遇萧子瑜,对方已经和她说过,麾下有一名擅使长枪的女将,因此甫一见到此人,她就从对方英气逼人,明艳靓丽的外貌上,以及娴熟老道的拿枪动作中,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难以理解对方心里的惊涛骇浪,遂疑惑点头:“正是本侯。”
“高将军?”萧子瑜也出声,觉得她见到成楹后的表情,有些夸张了。
高明萸的眉头拧成个疙瘩,然而理智并未因为惊骇而荡然无存,加上有萧子瑜在旁边,更不愿意失了颜面,当即给成楹行了礼,温驯退至一旁,和弟弟站在一处,只是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
没人跟她说过,靖宁侯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毫无威胁性的美人啊,这让她怎么下得去手。
成楹听完大虎小虎二人的叙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让她们二人立即去跟酒楼老板和说书先生赔礼道歉,有什么损失,到侯府账上开银子即可。
此事没有追究的意义,以后还得和她们好好说说,别人爱说什么由着别人说去,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大可不必理会。
“谢王爷一路相送,时辰不早,本侯先行告辞了。”
待大虎小虎归来后,成楹冲萧子瑜行了一礼,无意在此久留。
三人走出酒楼,却没想到,雨势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飞落青石地板上,溅起串串水珠,路上积水横流,无处下脚。
成楹望着怀里抱着的毡笠,这玩意儿挡挡面容即可,挡风遮雨可就差远了。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为难,雨具都放在马车上,下车时忘了拿。
“成侯若是有要紧事,不妨先用本王的伞,如果不着急回去,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倒是萧子瑜,留神着成楹的犹豫,贴心地把自己的伞递过来,笑容温暖如春。
成楹在借了江都王的伞,以后还要还回去,和在茶楼里多等片刻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一时没有旁的事情,几人索性落座,说书先生重新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