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怎么样?”
自从开年之后,太子爷一直扑在尚书府忙政务,似乎以前令人抓耳挠腮的折子,都变得格外可爱顺眼起来,马马虎虎,能称一句任劳任怨,一时间惹得群臣大赞,连素来节俭的丞相的下巴上,都圆了一圈儿。
深知太子爷身上长了几根懒筋的全福,当然不相信太子爷一心勤政爱民,不过总体来看,这是好事儿。
“陆娘娘没事儿,只是脚滑了一下,没受伤。”
太子爷淡淡哦了声,一边翻奏疏一边说:“暗中派人把她盯好了,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孤就拿你顶罪。”
“殿下放心,都好好盯着呢,绝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都怪你们!”萧瞻颇为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们不好好守夜,孤至于背这么大口黑锅吗?”
全福委屈:“殿下,当时陆娘娘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伺候殿下,奴才们哪里敢拦啊!”
萧瞻扶额,说来说去,只怪他大意,让人钻了空子。
算了算了,伤心的唯有他一人耳,不提也罢。
太子爷换了封折子,问道:“靖宁侯还是称病,没来上朝?”
“是的,殿下,要不要派个御医去侯府诊治诊治?”
萧瞻的手一抖,面上有些不自然:“不必,过段时间靖宁侯的‘病’自然就‘痊愈’了。”
身体欠安的靖宁侯在府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挺悠闲。当然,前提是不想起太子爷,那能气死人的嘴脸。
从潇湘居回侯府后,成楹宿醉了一天一夜。
宿醉虽然痛苦,成楹却不至于一点事情都不记得,比如太子爷阴阴阳阳,东一杯西一杯,如何将她灌醉的。
至于自己后来怎么回的侯府,她清醒后,已经听大虎和小虎说过,加上京都风传的太子爷和青楼美人的绝美爱情,成楹早对太子爷的安排,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抱着脑袋,缩在书房里,内心深受打击,深感没脸见人。
太子爷不是没用过醉酒这种把戏,而她竟然还是跌在了老坑里。
萧瞻这个人吧,说他纨绔不堪,胸无大志,草包一个,他还有点小聪明,在前朝后宫游刃有余;说他自私自利,小人心性,他还良心未泯,偶尔会生出点愧疚心和责任感;说他秉性宽善,品行正直,可也没见他做出什么政绩来,也没听见有人称赞他。
他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随心所欲,逾不逾矩他自个儿说了算。
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摊上这样的君主,成楹感到很棘手,很纠结。
这样的人,当个世家纨绔,吃吃喝喝,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倒无妨,当什么人君帝王啊,这天下,凭你的一厢情愿,凭你那点小聪明,你抗得住,担得起吗?
无论文治还是武功,太子爷妥妥的就是个废物啊!
成楹在心里反反复复把太子爷骂了七八百遍,最后盖章定论:混蛋,无赖,混账东西!
也仅止于此。
毕竟,她是太子爷全须全尾送回来的。
不管她心里多看不惯太子爷,这人都是她效忠的主君,是她的恩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是君,她是臣,不管事情起因如何,他保全了她,对此,她只能感恩戴德。
生于皇家,注定执掌天下,要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过一生的人,为何偏生本性善良,良知未泯呢?
成楹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她不想去上朝,一想到要对上太子爷那张似笑非笑,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给人挖个坑的脸,就心慌得很。
就在成楹缩在侯府里的时候,堂兄成承宣与妻子许氏,携厚礼上门了。
成楹在正厅里接待二人。
许氏来侯府做过几次客,包括上次成蜜出嫁,对侯府已经颇为熟悉,不过还是一副有些腼腆的模样,欲言又止,视线不断瞟向丈夫。
成承宣就直接多了,双方相互行礼,看茶落座后,他语气沉重道:“实不相瞒,这次贸然上门,其实是有件小事,想请妹妹帮帮忙。”
“想必妹妹也听说过,几日前,小弟承笛在潇湘居,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这事儿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小弟因为恐惧,每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而我父亲害怕被牵连,也日日惶惶不安。妹妹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妹妹可否跟太子殿下求求情,将承笛从轻发落吧。至少,至少不要贬去戍边。”
巧了,当日最大的苦主,正在成承宣面前。
成楹低头喝了口茶,不动声色道:“小妹一介武人,哪里就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了?”
成承宣急切道:“大楚人尽皆知,没有妹妹,就没有北境,北境若失,大楚的半壁江山难保,妹妹对皇家有大功,深受朝廷看重,当然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
哦,原来外界是这么传她的。
成楹总算明白自己这个堂兄,品性忠厚,为何在官场混迹十几年,一直没有升迁了。
既然知道她功高齐天,竟然还敢来找她求情?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还是怎的?
她直接干脆利落拒绝道:“宣哥,这件事情,小妹无能为力。想必宣哥也知道,靖宁侯府树大招风,我功劳越大,就越容易招人嫉妒,为自家人求情,容易得罪太子,到时候恐怕会落个偏亲徇私,功高震主的名声。”
“实不相瞒,”成承宣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也有非求不可的理由,他一向没甚主见,家里的事情都是父亲做主,说一不二,父亲偏袒小弟,他只能唯父命是从,只听他忧心忡忡道,“楹妹妹,我们已经处罚过成笛了,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我知道我没脸来见你,我也是被逼无奈,父亲和弟弟心里害怕,看着我与侯府走得近些,逼着我来向妹妹求情。等太子殿下想起来处罚承笛,一切都迟了!楹妹妹,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成楹扶额叹息。
成承宣此人,性子温懦,没有主见,难挑大任。
可成氏宗族近亲中无人可选,她只能出此下策啊。
成楹瞟了眼案几后的堂兄,幽幽道:“宣哥慌什么,太子殿下不是还没处罚承笛吗?”
“妹妹是答应求情了?”成承宣面上一喜。
成楹摇摇头:“非也。”
这事情哪里用得着她去求情?太子爷自己都摘不干净,哪里有脸判别人的过错,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呗,成承笛害怕,存粹就是做贼心虚。
就算真的碰到什么事情,只有成楹出马,才能保住成承笛一条小命,成楹也不会去做。
成家其他人倒也罢了,而成承笛这个人,贪慕美色,胸无大志,不学无术,从来就没入过成楹的眼。
“这……”见成楹拒绝得干干脆脆,成承宣不禁发急起来,许氏默默坐在后方,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