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堵住了丞相的劝谏之路,一时百官无人敢再多言。
萧瞻照旧窝在东宫里,美食美酒美人伺候着。
然而,过了两天,便听说成家大小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从叔父家跑了。
萧瞻第一反应是,莫非这成大小姐还不死心,还想去找那相好的?
成大小姐被叔父抓回去后怎么样了萧瞻没再关注,无非就是请几个有教养的、严厉的嬷嬷早晚看管着,好好教一教这位贵女什么叫礼数规矩,至于那个勾引贵女的伶人,估计早就被乱棍打死,尸身喂了野狗。
这成大小姐也是,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不能嫁给他太子爷,还能嫁给京都贵公子嘛,非要看上个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华没才华的低贱伶人。
消息再传来,成大小姐单人匹马去了并州方向,大概是去寻她祖父的。
萧瞻哦了一声,这就对了。
成大小姐在京都落下这样一个名声,这辈子都别指望嫁给什么好人家,去投奔祖父才是正经出路,边境愿意娶这位贵女的人家应该不少。
太子很快就将成家的事情忘在脑后。
萧瞻温香软玉、金堆银砌的生活中再次出现点关于成家的波澜,是半年之后,边境的奏折上说,成家家主、荡寇将军成裕在抵抗胡寇的一场战争中,阵亡了。
朝庭照例给成家次子家拨了抚恤,这事儿就过去了。
萧瞻看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却是想到那个在京城搅起过惊天风云的成家长女,不知她在边境上嫁了户什么样的人家?
连成家老家主都战死沙场了,所有人都认为,成家几辈子就这样了,完蛋了,再也爬不起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单骑奔赴边关的孤女,会在十年之后,带给大楚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胜,会重新回到京都,站在世人面前,让人不敢忽视她的存在。
谁也没想到,当年为人所不齿的女子,会书写出这样一部传奇。
成楹搁下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道:“未来的事情如何预料得到?我只能求问心无愧罢了。这两个月我常常在想,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我真应该把你一起带到并州去。”
成蜜笑了笑:“要是把我带去了,皇家说不定马上就对成家清盘了。皇家不会允许一个没有人质在京都的大将掌兵权的。”
“对不起,蜜儿,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却……”
成楹心中凄然,默默道,我却把六岁的你一个人留在京都,丢在叔父家里,受人白眼,受人欺凌,承受那些本不该你承受的苦难和折磨。
当年父亲身死,祖父自请戍守边境,十四岁的成楹抱着四岁的成蜜,背着装着俩姐妹换洗衣物的包裹,借住到叔父成元青家。
成楹在这叔父家生活了两年,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人心不古。
当年成家如日中天时那些巴结着成家的远亲近邻,在成家倒台之后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叔父不冷不热对待她们俩姐妹,对她们的衣食住行一概不问,仿佛只是多养了两条吃饭的狗。婶婶和其他堂姐妹、下人等没少对她们指指点点,毕竟在别人家吃白饭的,巴着别人过活,还敢指望别人如何瞧得上你?
未来太子妃又怎么样?成家都这样了,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开始一两个月,那些人还能对她们客气些,后来彻底确定成家就这样之后,下人们的胆子渐渐大了,给她们穿下人穿的旧衣服,吃剩饭剩菜,寒冬腊月时节克扣俩姐妹的过冬棉被和炭火。
成楹故意闹到叔叔婶婶面前去过两次,叔父不闻不问,婶婶拿手帕掩面,一脸怒意地斥责下人没规矩,竟敢这样对待两位堂小姐。
却对处罚下人只字不提。
成楹明白了他们的心思。
世上多的是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碳之事,更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她们不是从前的成家小姐了,除了她们自己,没人能、没人会保护落魄的她们。
成家的女儿自幼金戈铁马,成楹渐渐不大在叔婶面前露脸了,下人敢克扣她们的东西,她就敢打得对方把私吞的东西都吐出来。自然有不少下人会到主子面前告状,编排成楹的不是,婶婶总会不轻不重责骂下人,成楹就听着,转身再把敢生事的人打一顿。
在和一帮势利眼的斗智斗勇中,成楹长到了十六岁,妹妹也六岁了。
某日,叔父的两个庶出女儿拿着麦芽糖,把成蜜骗了出去,骗着她在大街上踉踉跄跄地走,撞到了人贩子手里。
成楹知道后急红了眼,拿着从前练武用的长剑就追了出去。
她把一帮胆敢拐骗她妹妹的人堵在巷子里,打了个半死。
当然她自己也没落下好,被人打折了两根肋骨。
年幼的成蜜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躲在姐姐身边哇哇大哭。
长大后的成蜜想起姐姐,最鲜明的记忆总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模样,有时候也会做噩梦,梦到姐姐死在了战场上,身体被砍成了好几段,她在战场上摸索着搜寻姐姐的尸体,好不容易找齐了,却拼不完整。
成楹等伤稍微好一点之后,就去找婶婶和几个叔父的妾室,当着堂兄成承宣、堂弟成承笛的面,将两个庶出堂妹狠狠教训了一顿。
一个姨娘看着自己女儿的脸被成楹一巴掌打肿,怒吼道:“一个寄人篱下的下贱胚子,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竟敢……”
话没说完,成楹直接堵回去:“婶婶在这里,什么事后轮得到你一个姨娘说话!两个堂妹也十一二岁了,却不懂什么叫兄友弟恭、姐妹之情,可见姨娘不会管教!成楹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成楹身为成家嫡长女,身为姐姐,少不得要帮姨娘管教一番!”
成楹眼里折射出既冷且狠的光芒,大有你敢上前来我就连你一起打的意思,把在场众人都威慑住了。
成楹把众人都打服了。
后来她离开叔父家,只剩下成蜜一个人,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别人如何看她不顺眼,也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