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格他们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瑞和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视频会议,就让人传话,说自己一个小时后再过去。会议结束后他摘下眼镜捏捏鼻梁, 先去吃晚餐。他今天真的特别忙, 还要抽空飞去木家接宋晋峦, 身心都累得极点。
吃过晚餐后又稍微歇了一会儿,瑞和再打起精神去碧河长天园。
一进门, 他就听见柳爱芬呜呜呜的哭声,他目光一扫, 看见柳爱芬抱着宋晋峦的手臂正在抽泣, 嘴里还说着什么“受苦了”“太过分了”。
他从柳爱芬散着风情的眉梢移开,落到宋正格脸上, 然后微微皱眉,大概了解今天这两人神隐还不带助理的原因了。秘书说是在柳爱芬娘家那边找到人的,找到的时候两人的穿着发型都很年轻, “似乎在追忆往昔”——这是秘书斟酌着的回话。要瑞和说, 应该是在重温旧路,重感旧情,还挺浪漫的,浪漫得连手机都关机,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见瑞和进来,宋正格立刻抬起头,皱着眉头质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弟弟去上学怎么会被绑架?”
瑞和踏步进去, 找了个位置坐下, 笑了:“您问我有什么用?我难道就比您这个当父亲的多知道些什么?”他朝着宋晋峦抬抬下巴, “您问他就是了, 我现在过来也是想听听他的说法,毕竟木家那边还等着我给要一个说法呢。”
“晋峦说了,就是他跟木家小子打架了,男孩子嘛,打架不是很正常,木家怎么那么霸道竟然将你弟弟绑回木家去,你弟弟都吓坏了。”
柳爱芬用手帕擦眼泪:“就是,真的太过分了,我听你父亲说,木家和宋家还是世交呢,怎么敢这么做,太过分了!”
“古老家族内部,彼此都是世交。”瑞和淡淡地说,“两个男孩打架,牵扯不到两个家族的交情上。晋峦,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要避重就轻,打架原因过程都说一遍。”
宋晋峦低头,往柳爱芬那边靠了靠。
“我——”刚要开口,就看见对方那位大少爷看过来,柳爱芬被那一眼中隐含的警告吓一跳,要说的话忘在脑后。
“宋晋峦,抬头。”
明明这一声喊很平静,宋晋峦还是慌张抬头了。
“今天是木家家主亲自打电话到我私人手机上,我才会过去接你。道理我得跟你讲明白,你现在是我父亲的次子,木家扣留你就是没将我和宋氏放在眼里,所以我得过去跟他交涉,表明我的态度。”瑞和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我,我就没办法跟木家交代,这事儿我就不会再管,我会放出风声出去,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我……”宋晋峦隐约知道这其中的含义,“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是他先骂我的,他骂了我一个月了!”说着他红了眼眶,“他天天骂我,我实在忍不了了,今天就、就打了他,手边不知道随便抓了什么东西就划过去了,等听见他大叫我才发现他脸上流血了,我手里拿的是钢笔……”
“我的孩子!”柳爱芬哭声变大,抱住儿子大声哭了起来。
宋正格脸上也不好看。
“他骂你什么?”瑞和继续问。
“他骂我,骂得很难听。”宋晋峦声音哽咽,说不出口。
“有多难听?”
柳爱芬猛然抬头:“大少爷真的太过分了!您没有看见小峦已经很难过很伤心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苦苦逼问他呢?他才十七岁啊,您是长兄,应该照顾他关怀他的啊。”
挑拨的话不需要有多少水平,只要管用那就是顶级话术。
宋正格也说起瑞和来:“木家孩子先骂人有错,小峦先打人也有错,那就各打五十大板,那些骂人的话不听也罢了,听了又有什么用。”
瑞和站了起来:“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行吧,听父亲您的话来处理。以后您出去玩乐,手机还是保持通畅的好,晋峦是您的儿子,您自己不照管还想靠着谁?我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还有一个跨国会议。”
“小岩,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重要,听您的吧。”
“小岩——”宋正格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让他来说又说不出来,于是说,“吃晚餐了吗?”
“我吃过了。”
那就没话说了。
“那我先回去了。对了父亲,您也说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但晋峦将木家的孩子的脸用钢笔划破相了,这事儿得负责,明天我会带晋峦到木家一趟赔礼,这个您没有意见吧?”
宋正格没有意见,问:“真的破相了啊?”
“嗯,我亲自看过,钢笔的笔尖多锋利您又不是不知道,伤口还沾上了墨水。”
嘶,听着就痛,那是得道歉,骂人是一码事,打架是一码事,既然对方伤得那么重,那骂人的事情就揭过去吧。
“我不道歉!”宋晋峦见父亲和大哥谈妥了,从柳爱芬怀里蹦出来,“我打人有错,可是他骂我!他也还手了啊!为什么就我道歉,他也得跟我道歉!”
瑞和没有理会他,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既然不愿意说木家小子骂他的内容,还谈什么让对方道歉呢?跟宋正格道了声晚安后就离开了碧河长天园,在路上给木家家主去了一个电话,约好明天上门致歉。
碧河长天园里,宋正格被母子俩联合求情撒娇哭诉,也有一些动摇了:“可是小峦把人家的脸都划破相了。”
“这万事有因有果,他要是平时不欺凌我们小峦,小峦怎么会一时气急了动手?小峦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有些调皮,但非常乖巧懂事,他去世德上学,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他是转校生,要好好跟同学们相处,能让就让一些,不要起争执,他这么乖,被木家的孩子欺负了一个多月都没跟我们说,我想起来心都是疼的。不止如此啊正格,木家那孩子还带着其他同学孤立小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心那么毒?呜呜呜……”
“唉,那怎么办啊?”宋正格被柳爱芬哭诉一番,也觉得自家孩子受委屈了。
第二天,瑞和派人来碧河长天园接人,结果接不到。
“半夜发烧了,起不来了?”瑞和转着大拇指的扳指,这扳指代表着宋氏家主的身份,据说是做开国皇帝那位祖先在登基后着人重新打造的,古朴大方,底蕴厚重。
“是,我想去见见人,柳女士不让见。”
瑞和轻笑出声:“就这点眼界,我父亲竟然也同意了。”他倒也没怎么吃惊,上辈子其实也是这样,宋正格自己就不着四六,根本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柳爱芬管教孩子倒是挺严格的,但也许是出身问题空有心计眼界浅薄,在有些事情上总是不满意原身的处理。
上辈子宋晋峦也跟木家的孩子吵架了,不过没有这辈子打得这么凶,两人只稍微推搡了几下。
当时的宋晋峦叫做宋成钧,是原身取的名字,又亲自带他参加过顾氏寿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宋成钧是被家主认可的,纳入羽翼下庇护的人。宋成钧去到遍地都是豪族子弟的贵族学校世德,开始的时候自然有适应期。
好在同学们大多出身相似,也受家中长辈提醒过,并不怎么欺负新来的同学。但每个学校都有几个不太听管教的刺头,木家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次两人打架也是惊动双方家长,原身亲自过去处理,得知木家孩子平时对宋成钧言语上的侮辱,就要找木家要一个说法,最后决定让两个孩子互相道歉。柳爱芬不依不饶,觉得自己孩子不用道歉,是原身硬压着宋成钧过去道歉的。
事情了结,宋正格却觉得原身有些软弱了,为了周全却不顾弟弟的心情。当时原身没有跟父亲计较,只一笑置之。
后来,原身还特地带宋成钧两天,亲自教导他与豪族子弟交往时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发现宋成钧天资实在不错,人虽还不够机灵,有些软弱,还有些懒散,但学习能力很强,能够举一反三,是个可堪培养的人才。于是原身让人给宋成钧安排家庭教师,他安排的家庭教师可不仅仅只教导课业,还有人际关系学、古老家族发展史与谱系等等——这是真正将宋成钧往古老家族少爷的方向培养。
人有了底蕴,就有了底气,也就不显得在学校里一堆豪族公子哥里格格不入了。
不出两个月,宋成钧在学校的人缘就好了很多,与同学交流时也有话题可以聊了。
这辈子瑞和没心情亲自去将人压过来,那边要溺爱孩子那便溺爱吧。他自己去了木家,对木家家主表达了歉意,两人在书房里交谈,谈成了一个合作项目,瑞和让了木家两个点。
“我已经让人到Y国那边找擅长祛疤整形的医生,小智的脸一定会治好的。”
木家主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又带着瑞和去外头喝茶,心情轻松地说起宋晋峦,“你那个新弟弟没什么眼色啊,怪不得听说你没让人上族谱。”
“……”瑞和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对了,既然你在这儿,我顺便问你个问题,不然家里老太太一直烦我。”木家主开口了,“你对顾家二丫头还有没有兴趣?没有的话我家老太太就要过去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