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皇一听就感兴趣了, 若是臣子说什么为了齐国为了他这个皇帝而努力钻研出弩.箭,他虽会领这份忠心, 但对他表忠心的人太多了, 听多了也就这么一回事,还显得虚假。因而齐皇听瑞和说是因为一个红颜知己才有了弩.箭的灵感, 他就觉得真实, 同时生出更多的好奇。
“然后呢?”
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 瑞和继续说道,“寻常的弓箭,她总是瞄不准,手也受不住力,臣当时年轻气盛, 就想着若是能做出一种容易瞄准,又能减少臂力的弓箭就好了,后来就慢慢试,改图纸……弩.箭做出来后,效果比臣预估的还要好,臣就想着这样杀伤力强的武器, 不太适合流到民间去,倒是很适合军中来用, 所以就送到我们宜县的周县令手上, 希望能跟之前做的犁具一样, 进献给您, 为我们大齐的军备增加力量。”
齐皇听完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一个宠爱的侧妃亲手画头面设计图,一时颇有些感慨,语气轻松地问:“既然你将弩.箭献给朕了,那朕就把这把弩.箭赐给你,你拿去送你给喜欢的那个姑娘吧。”
“谢陛下的关怀,不过那个姑娘……”瑞和叹气,“我已经许多年没有那个姑娘的消息了。”
“这又是为何?”齐皇诧异。
“四年前她忽然消失了,臣怎么找也找不到,这弩.箭又该往何处送呢?”
齐皇被勾起了八卦兴趣,在这个新臣子面前也不像面对积年老臣,他的心态要肆意一些,既然好奇了,那就问吧。瑞和就将贾萃玉与原身的恋爱经历以及结局说了一下,他对皇帝这种人物是比较了解的,也知道该怎么展现自己让一个皇帝生出好感。
现在的齐皇就处于比较放松的状态,他要听臣子的感情故事,那自己就得说得精彩一些、唯美一些。
齐皇见过那么多翰林,还是第一回听翰林讲爱情故事。这个故事清新又浪漫,结局还是悲剧,让他听后留下深刻印象。
“也许那个女子知道你现在是榜眼,会回来找你。”齐皇也是有一些浪漫细胞的,看过的戏也不少。
瑞和笑着摇头:“臣已经没有执念了,现在臣每天都有差事可做,根本没时间去回忆过往。既然入了翰林院,臣已经下决心要勤勉学习,若是以后能青史留名,臣就心满意足了。”
齐皇笑着说:“你有这样的抱负也好,如果能再造出类似弩.箭的好东西,朕有重赏。”
被情所伤、寄情学习希望一展抱负的臣子,在齐皇眼里是不一样的。这个道理也类似于人的口味,吃多了满汉全席,偶尔来一道清粥小菜也颇有风味。总之,这一次觐见,瑞和成功地让加强了自己在齐皇心中的存在感。几天后,齐皇召翰林给他讲史时,忽然想起了那个很有趣的新臣子,便随口吩咐召孙编修过来。
顶着陈修撰阴沉沉的视线,瑞和整理衣冠后跟着内侍进宫了。
说故事瑞和在行,讲史也是一把好手。他拿出当年在大学里几十年的讲学经验,以及上辈子做帝师多年修习来的对待皇帝应该拿捏的分寸,开始给齐皇讲起课来。
身为皇帝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再腻烦也得遵守。比如身为皇帝,为了以史为镜,每隔一段时间总得接受授课,听听翰林们给他讲史。听得多了,总会烦的,特别是老翰林们一个个都很古板,毫无听课体验。
因此有时候有新来的翰林,齐皇就喜欢叫过来给自己讲课,这个时候的新翰林还比较青涩,讲课还能有一些乐趣,但最多也有那么一两次,等他们回去后跟老翰林报告完工作,被拎着耳朵教导一番后,下回他们再来时,就规规矩矩地借史讲道理了。
齐皇想着前几天和孙榜眼聊天还挺舒适的,就挺期待今天的讲课。瑞和也没让失望,讲得精彩万分、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道理夹在其中,一点都不引人反感。齐皇最讨厌的就是侍讲学士们那种“陛下这就是这段史要教给我们的道理了您一定要记下”的态度了。
讲了一个时辰,齐皇还听得津津有味,等到内阁那边有军机重事要禀告,他才挥手让瑞和停下。
“下次再讲。”让内侍送瑞和回去,“把那块津墨给孙编修带上,那墨写字还不错。”
瑞和谢恩,领着墨回到了翰林院。夏探花问询来看他,对着这块津墨啧啧称奇:“这种墨只供内廷,我也是只听过名号,闻起来的味道也不错。桂生,下回你要是想用来写字,可一定得跟我说一声,我要看看用起来是什么模样的。”
同室的翰林有几个也围过来看这块陛下赏赐的墨,沾几分天恩。
“走吧,我们一道去吃午膳。”夏探花说。
翰林院里也有食堂,两人刚坐下不久,宁状元也过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面熟的人,瑞和想起是之前殿试结束后在宫门外有过几句交谈的连成森。
“这位是连成森,字寄冉,是平陵侯府的公子,现在在庶常馆读书。”宁状元介绍道。
连成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点侯府公子的架子都没有,一一跟瑞和与夏探花打招呼。
四个人就一桌吃饭了。
连成森很明显是一个社交达人,很快将气氛炒热,话题照顾到每一个人。最后笑着跟瑞和说:“听说陛下召了孙榜眼你去讲学,还赐了你一块津墨,真是让人羡慕。”
“连兄叫我的字桂生就好,夏兄和宁兄都在呢,你这么喊我,我该羞愧难当了。”瑞和淡笑。
夏探花捧场:“就是就是,偶尔有人叫我探花郎,我都不好意思应。在翰林院里缺什么都不缺探花,若是在院子里大喊三声探花郎请过来,我看呐,能站满整个院子。”
一番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性格严肃的宁状元也露出笑容:“你这也太促狭了。”
之后连成森发出邀请:“我父亲五十岁生辰就快到了,府中计划举办生辰宴,日期正好就在下个休沐日,我已经邀请岑章兄来做客,桂生与展风也赏光一道来吧。”宁状元字岑章,夏探花字展风。
平陵侯五十大寿,此次寿宴一定办得很盛大。连成森既然邀请了,瑞和也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下来。夏探花自然也应了,他本就是喜欢交际的人,再说了,平陵侯府啊,侯府的门第可不低,能被邀请是一种荣幸。
很快就到了休沐日,瑞和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了平陵侯府。连成森与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在门口迎接客人,见他过来,热情地将他迎进来,将他带到宁状元他们那一桌。连成森安排得很周到,这一桌都是一榜同年,彼此都算认识。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连成森招呼众人先喝茶吃点心,“我还得去前头帮忙,一会儿再来给你们敬酒赔罪。”
宁状元让他且去:“我们都是相熟的,不用你招待,你快去忙吧。”
侍女端来茶点,瑞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与大家聊天,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我在门口看到有两位与连兄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岑章兄可知道他们是?”
宁状元想了想:“我听寄冉提过,他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
“原来如此,想来那两位就是连兄的弟弟了。”瑞和笑着问,“我看其中一位身穿宝蓝色衣服的公子气度极好,不知道是排行第几?”
“那位是平陵侯府的世子。”宁状元看向瑞和。
“原来是侯府世子,怪不得器宇轩昂。”瑞和就没再多问了。受邀来参加寿宴之后,瑞和稍微打听过平陵侯府的情况,知道连成森是庶长子,世子排行第二,为嫡出长子。刚才在门口看到平陵侯世子时,他第一感觉就是那人跟这具身体的长相有些相似,这实在是缘分。
宁状元也忽然反应过来,端详瑞和的脸:“我之前看寄冉总觉得有哪里熟悉,如今想来原来你们二人长相有一些相似。”他回忆了一下,笑着说,“那位世子爷跟你更像一些,若是你站在门口一同接待客人,不知道的人还为你们就是兄弟呢。”
夏探花听见,也凑过来看,惊奇地应和:“还真的是,这就是缘分了啊。”
同桌的人笑着凑趣,也说的确长得像,还有一人说:“桂生可以与寄冉做一对结拜兄弟了。”
听这人说话没个分寸,宁状元不喜,便岔开话题:“你们听,锣鼓响了,应该是要开戏了,不知道会唱什么。”
瑞和顺着转移话题:“听说请来的是福喜班,我只听过名号,还没有听过呢,今天可得好好听一听了。”
上茶点的侍女悄悄抬眼看了看,回去就跟其他侍女说起。
“真的跟世子爷挺像的,不过看起来年轻一些。”
“真的啊?那我一会儿也去瞧瞧。”
面容严肃的嬷嬷上前来:“外头都忙得着火了,你们还在这里闲聊呢?!”
侍女们有些怕她,赶紧散去干活,只有烟儿胆子最大,她是宋嬷嬷的养女,于是撒娇地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当趣事说出来:“娘,你说好玩不?”
“有什么好玩的,快去上茶点,要是哪位客人被怠慢了,到时候世子夫人要罚你,我可救不了你。”宋嬷嬷眼睛一瞪,烟儿噘嘴一溜烟跑了。
不过宋嬷嬷还是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偷偷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