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跟着七皇子去了五皇子府, 五皇子府到处都乱糟糟的,庄子上只有赤脚大夫,那人一看五皇子的情况就吓得直哆嗦,直说他没本事医治, 于是五皇子的侍从护卫赶紧将人接回来。五皇子妃一看就晕了过去, 还是府中的老嬷嬷撑着处理事务, 一面让人将府医请来先支应着, 一面打发人去请都城中的名医,最后让人取牌子进宫递消息以及求太医。
五皇子回府的动静不小, 沿路清街,住得近的人陆续都收到了消息。七皇子算是来得比较快的了, 但他年纪小,自来与五皇子没有交情来往, 在五皇子府上也插不上话, 连五皇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撂在一边。
七皇子心态还挺好,让瑞和一起坐下喝茶。好在五皇子府再乱, 招待客人的礼数没忘, 茶水点心都上齐了。瑞和喝了两口茶,试了三块点心, 觉得味道还挺好, 打算回去让七皇子府的厨房也学一学做一做。
“三皇子和十一公主到了。”七皇子的侍从低声禀报。
“十一姐也来了?她不是还在禁足吗?”七皇子看向瑞和。瑞和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避出去,七皇子舒了一口气, 在侍从的服侍下擦擦手整理衣服:“先生且坐, 我出去迎一迎。”
很快, 七皇子就将十一公主迎了进来,花厅很大,十一公主坐在另外一侧,环视一周花厅,视线掠过瑞和没有过多停留。
瑞和过来行礼,十一草草应了一声。
算起来,瑞和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十一公主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圣寿大宴上远远看了一眼。这才过去不到半年,十一公主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五哥情况怎么样?”十一公主问。
“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三哥回来应该就能知道了。”七皇子表现得沉默寡言,说完这一句就没话了,带着瑞和回到原先的位子坐好。
侍女进来奉茶点,十一公主摆手:“不要。”然后皱着眉头拿帕子捂口鼻。
瑞和收回目光,怀疑她是又怀孕了,她每次怀孕都对气味敏感,闻到不合意的味道就要呕吐,每次都折腾得满公主府的侍女掉一层皮。——这是以前他听院子里洒扫的侍女说的。
过了不久,三皇子就过来了,他脸上带着忧虑,眼中却透出幸灾乐祸:“看起来伤得不轻,人都是迷糊的。我带来了府医,五弟妹还跟我客气说不用,唉!”
你去看一眼,人五皇子妃都要吓死了,还敢用你的府医?瑞和垂眸喝茶。
这一次五皇子出事的时间线跟上辈子有差别,但都是坠马,想来五皇子这一次在劫难逃。是谁干的呢?三皇子?二皇子?
不管是谁,储君之战这才真正进入激烈的高潮,以后还有得热闹了。
太医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同行的还有燕皇的心腹内侍,可见他对儿子还是很重视的。
五皇子的情况很不好,五皇子府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五皇子妃听说醒来又晕了,太医摸脉说是怀了身孕。
到了晚间,七皇子带瑞和回了自己府邸,他低声问瑞和:“先生觉得这是意外还是人祸?”
“您觉得呢?”
“我觉得是人祸。”七皇子轻声说,“皇子出行,身边围着多少人?您看我就知道了。”哪怕他还未得到霍皇后青睐的时候,身为不受宠皇子,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有十几个呢。
“那么您觉得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七皇子面露迷茫,他知道他现在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但直到今天他才直面这种血腥与残酷。
夺储,是会流血,是会死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五哥可能活不成了。
七皇子打了个寒颤,然后就觉得肩膀一重,抬头看去,自家先生正按着他的肩膀。
“殿下,这是一条不归路,现在您处于暗处,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计划,您很安全。我会保护您的安全,霍家也会竭尽全力护住您的。您要直面这种残酷,您可以敬畏可以戒备,但不能害怕,千万不能转身闭眼,您明白了吗?”
七皇子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三皇子在五皇子府中待着不肯走。他嘴上说着担心兄弟,谁还能赶他不成?十一公主跟七皇子和瑞和一样天色一暗就走了,回到府中,她环视一周总觉得冷清。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呕。”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好不容易在侍女的服侍下缓下来,那边又有侍卫来禀告,“公主,公子小姐哭着要找您,午膳都没怎么吃,晚膳完全不肯用。”
十一公主便打起精神去哄孩子,三个孩子被她惯得娇气,着实难哄,等哄好几个孩子吃晚膳,她自己都没能吃上几口,衣服都脏污了。
于是就去沐浴,烟气缭绕间,十一公主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口的闷气散去一些。才禁足一个多月她就觉得像是过去一年,朝柯跟着三哥办差,有时候休沐日也忙得回不来,她被困在这公主府度日如年。今天,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偷偷出府去见朝柯,可惜朝柯出去办差不在府中。正好五皇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坠马重伤,三皇兄就让她一同过去。
“既然你都已经违背禁令擅自出府了,如果不去看一看受伤的兄长,以后肯定会被人指摘。”三皇子做事还是比十一公主靠谱的。
十一公主去了一趟五皇子府,虽没能进屋看五皇子,但总觉得空气中有血腥味,连那府中的茶水点心的气味都让她不适,好不容易撑到暮色降临,她才有借口告辞。
她摸摸肚子,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不仅他自己委屈,以后不能有正经名分,还委屈了她这个娘。
若是朝柯能在孩子出生之前就挣得到功勋让父皇刮目相看,那便好了。
一想事情,她就有一些走神,回神时水已经凉了。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十一公主就着凉了,开始养病。
两天后,五皇子伤重不治身亡,举朝震惊!
燕皇悲痛愤怒,下令彻查!
自己的兄长去世,十一公主的禁足自然也暂时被解除了,她需得去参加葬礼,去过一次,不知道是否被冲撞了,回头她就有了见红的症状。这下子也顾不上别的了,十一公主立刻以风寒告假,闭府不出了。
不过也没多少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五皇子身亡真相一事上。的确,一个骑术精湛的成年皇子,不过是在自己的庄子上骑马就丧命,里面没有猫腻才怪。
七皇子自然也要去吊唁的,瑞和陪着他一起过去,两人低调地吊唁完,又低调地离开。
霍家自然也有霍三爷亲自来吊唁,他看着二皇子哀痛的神情,心中发寒。皇子们争了这么些年,还是二皇子最先狠下心。他听伯父说,给圣上下药,还是二皇子给的灵感。二皇子在府中与幕僚密议时说起,若是圣上没有立他为储君,他就要破釜沉舟毒杀自己父皇,以求最后一搏。
为了搅乱时局,他伯父才借用了这个主意,还栽到了二皇子身上。
这一次,二皇子又动手策划了五皇子坠马事故,这份心性和计谋让人惊叹,也让人防备。皇后说,要保住他,不然的话二皇子一倒,三皇子明天就会被册立为太子。于是霍三爷调动力量,帮二皇子本就扫得很干净的尾巴再次清扫了一遍,保管没有人能查出真相。
这种潜伏在暗处掌控事态的感觉让人着迷又惊悚,霍三爷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藏住眼中的情绪。
儿子意外身亡,对燕皇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五皇子还没下葬,宫中的五皇子生母就病死了。她本就有心疾,常年卧榻,丧子打击对她说不啻天降惊雷,瞬间将她的心劈得鲜血流淌,四崩五裂。挨了几天,到底也跟着走了。
紧接着,同样病了数年的皇太后也从侍女说漏的话语中得知这个消息,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竟就那样去了。皇祖母仙逝,十一公主自然是没有借口在府中养病养胎了,只能强撑着进宫哭灵,几天下来,又再次见了红。
宫中一片缟素,民间禁丝竹宴饮,明明是生机盎然的春天,都城的气氛却如同寒冬。
在这样的氛围里,二皇子缩紧了手脚,老老实实地没有任何动作。他心中有一种隐秘的亢奋与紧张,随着大理寺与刑部一同介入调查却无果,他心中又生出得意与骄傲。
看吧,果然还是他最为厉害,滴水不漏!
他的胞妹四公主却不知道兄长的心思,此时她也满心欢愉,追问:“确定吗?”
“奴能肯定!十一公主一定是怀孕了!她的腰身缠得紧,奴跟了许久,下午她去恭室时奴悄悄在窗外看见了,她解了衣服后肚子是鼓起来的!她的侍女还给她吃药丸,奴让清雪偷来了那个侍女的荷包——”忠诚的侍女拿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的小玉瓶,“里面的药丸奴让大夫验过,说是保胎用的!”
四公主拍手:“好啊好,上一次弄不倒她,这一回证据确凿,还不揭掉她一层皮!”父皇也不知道从那两封信里看到了什么,竟就愿意惩罚十一了,想来一回生两回熟,这一次十一真真切切地丢大脸,还是在皇祖母仙逝的档口,父皇一定不会轻饶。
她心中高兴,隔天为皇祖母跪灵结束后扶着自己母妃回寝宫后,母女说悄悄话时就透出一二。她的母妃是大家出身,劝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丢大脸,你这个姐姐的名声就能好听了?”
“顶多被牵连,真正做出不耻事情的人是她!娘,您不要劝我了,这些年我受了她多少气,明明我比她年长,她却比我先有封号,就连公主府,也是她的比我的更宽敞地段更好。那年她哭着喊着要嫁给葛长安,连累得我差点要替她和亲!驸马去世的时候,我发誓要替他守一辈子的!”四公主咬牙切齿,“若不是兄长让人替我说话,说我以寡妇之身和亲,怕有损两国情谊,我现在早就在赵国了!结果她倒好,费尽心思得来的姻缘不珍惜,我这心里真是恨!”
见女儿如此,四公主的母妃就不敢劝了。
唉,这是心结,不解开的话一辈子都过不去。
“罢了罢了,听你的吧,只你也要有分寸才是。”
四公主这才破涕为笑:“谢娘,还是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