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鲁安平这么问, 张国良身为班长,能力确实匹配这个位置,但是心胸仿佛不是那么宽广。他自己倒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可一些风言风语总是他身边的人特别是他宿舍传出来,当谁是傻子不成。
马成功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周兴桂老师让小山国庆一起去做课题考察嘛。”
鲁安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这人也是奇怪,老师教授有自己看上的学生,顺口喊过去一起打个杂不是很正常,他自己不也是很受庄老师的看重, 听说在图书馆有一个研讨学习室就是给他们几个人用的, 不像咱们去图书馆还要占位置。咱们都没眼红他呢, 怎么其他人有一点机会他都看不过眼?”
瑞和笑着说:“不说他了,你不是去清雅湖参加文会了,还说晚上还有烛光夜谈局,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鲁安平虽然身在历史学, 心却在中文系那里, 他当时报志愿的时候填的是中文系文学专业,不过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了历史系。因为兴趣爱好的关系,他平时经常去旁听中文系的课程, 也认识了一些文学上的朋友,平时常常参加中文系那边的课余聚会。
“别提了,下午发生大事了。”鲁安平躺在床上四肢摊平, 瓮声说, “中文系那个蒋玉山你们有印象吧?”
瑞和想了想说:“有印象, 他不是大才子吗?听说发表了好多文章, 文采斐然很有名气。”
“就是他,他长得也一表人才,仰慕他的女同志能排成队,天天都能收到情书。上学期期末他和中文系一个才女王素媛谈起了对象,我在文会上见过他们二人好几回了,看起来感情特别好。”能在学习的路上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两人携手前行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这个瑞和倒是没关注,马成功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这学期《诗清文雅》刊登了他好几首诗了吧?写得可缠绵可感人心弦了。”
鲁安平坐起来压低声音说:“那你们知道下午发生什么事了吗?”
宿舍里其他人都被鲁安平的样子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问:“什么事儿啊?”
“下午我们正在清雅湖边的大榕树下开文会,突然有一群人过来,应该是咱们学校的学生,那群里里面有一个女同志,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大着肚子!”
“嘶——”
宿舍里响起好几声抽冷气声,马成功忙问:“是谁啊?”涌起强烈的八卦之心。
鲁安平嗨了一声:“这场面你们觉得眼熟吧?我当时也觉得眼熟啊!那个女同志一见到蒋玉山牵着王素媛的手眼睛就瞪大了,一副捉奸的样子,我看到蒋玉山一下子蹦起来,那表情惊恐得很,全然没有平时那般稳重潇洒的样子。你们说说,如果是你们见到这样的场面会怎么想?”
“蒋玉山和那个女同志之间关系匪浅!”马成功斩钉截铁地说。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那些领着怀孕女同志过来的同学说,他们听女同志说要来找丈夫,这才带她过来的……你们不知道,当时蒋玉山的脸色多可怕。他黑着脸开口还说,那女同志是他老乡,结果女同志牵着的孩子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爸爸,女同志也大声喊起来,骂蒋玉山没良心,竟然在学校勾勾搭搭,骂得可难听了,王素媛一下子就哭着跑了。闹成这样,文会还怎么开?可不就回来了。”
鲁安平说完宿舍里一片安静,朱红星叹气:“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啊?他的才气和人缘连我们历史系都有所耳闻,可从来没听他说过已经结婚啊,这样可不好,咱们是来大学学习成才的,怎么能欺瞒自己的已婚的事实,再去和其他女同志谈对象呢?太让人看不起了。”
“我也没想到啊!说实话,我们文会里其他人也很吃惊,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在聊呢,都说没想到蒋玉山会是这样的人。”鲁安平又躺下了,“王素媛被他害惨了,刚刚还听到有人说她拆散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个思想道德不好的人,太可怜了。”
瑞和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不知道学校对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有动作,我记得上学期期末也有一桩差不多的事情,好像数学系那边发生的吧?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宿舍里除了金域律,对那件事情还有印象。金域律小声问:“那是什么事啊?”
马成功便和他简单说一说:“上学期数学系有一个男同学也是这样被妻子找上门,听说他的妻子是他下乡做知青的时候娶的,然后他考上大学后悄悄卷了家里的钱就跑了,杳无音讯,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找了好久才找上学校来。”
金域律吃惊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太坏了!”
朱红星自己也是丈夫,也是父亲,很是看不上蒋玉山等这样的人:“人生在世,咱们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担起自己的责任,我是羞与那样的人为伍的。你们的年纪都还小,也还没结婚,若是今后结婚了可要从一而终,千万不要做出抛弃妻子的事情来,那才叫白读这四年书,白听了许多道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不信蒋玉山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就算以后学业有成,会对社会有什么责任感,对国家做出什么贡献。”
他的年纪最大,这半年多在宿舍里也竖立起威信,这番话一说出口,瑞和他们应声承教。
“大哥,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恋家顾家的嘛,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向你学习,写信‘我的老婆卿卿吾爱’——哎哟!”
朱红星敲了耍宝的马成功一下,笑骂道:“看你这不正经的样子,又来嘲笑我!”
第二天早上瑞和就去教师宿舍和周教授汇合,七点半的时候他就坐上去车站的学校包车。
坐在窗边他看向窗外的风景背着知识点,突然看见距离校门不远处有人在相互拉扯,他认出其中一个是蒋玉山,另外一个女同志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的确良的衬衫,书卷气很浓,他猜测那难道就是王素媛?
包车飞快驶出校门,那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小山,这个给你拿着。”
瑞和回头应了一声,接过一个学姐递给他的一张纸。
郑宁笑着说:“这一次是去洛川,周教授和你说了吧?你是周教授的生活助理,所以这张安排表给你拿着吧。”郑宁是研究生,瑞和对她有印象,于是点头:“好的,谢谢郑学姐。”
“这次考察,大一里面就你和廉明顺,喏就是前面那个,你们都是大一的,正好做个伴儿。”
也许是听到郑宁在喊自己的名字,廉明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再收回视线。
和瑞和说了些拉近关系的话之后,周兴桂正好从车后面和同事交谈好回来,郑宁便礼貌地和周兴桂老师说:“周教授,那我就到后头去发安排表,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小山来告诉我。”
周兴桂点头,“嗯”了一声坐下。
很快他们就到了火车站,座位都是硬座。
“要坐六个小时左右,午饭我们就在车上吃。”瑞和看着安排表边和周教授说,“老师你可以眯眯眼睛睡一下,吃饭时间到了我叫你。”看着周教授布满血丝的眼睛,瑞和能肯定对方昨夜肯定又熬夜做学问了。周教授孤身一人住在学校宿舍,没有人提醒他一日三餐,他能错过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
周兴桂摘下眼镜捏捏鼻梁,说:“好吧,有事情就叫我。”
火车哐哐往前走,午餐时间到的时候瑞和就见郑宁等学生去找乘务员沟通,陆续搬回来二十七份午饭。瑞和去领了两份,还到水房打了热水来。
周教授喝了两口热水润喉,这才开始吃饭。
火车上的伙食并不美味,米饭蒸得太硬,白菜炖得烂烂的没有油水,唯一一个肉菜是豆腐肉末,里面也尝不出什么肉味,还齁咸。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抵达洛川,瑞和跟着老师们先到招待所,稍微休息之后就直接出门了。
瑞和听郑宁介绍说,洛川新挖出来一个古墓,不过似乎已经被盗墓贼洗劫过几次,留存的东西不多,似乎是唐墓,具体是唐代哪个时间的何人的墓,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柏杨大学争取到来考察的名额,就有帮着目前正在考古的团队挖掘出更多信息,以及带着本校考古学研究生来做实地考察的意思。
坐车到达地点时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瑞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着郑宁等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十分好奇。周教授见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就说:“这次带你来就是让你开拓一下眼界,考古学注重实践,你现在学的都是理论,这次要睁大眼睛好好看,多加思考。也不要干看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拿着笔记本多写多记,听到了吗?”
瑞和应下,更加用心地看、听。
这次考察持续了六天,第七天早上他们就坐火车回到京都,下午就到。瑞和回来后立刻整理笔记,还要写周教授布置下来的作业,而第二天就是周一,学校的课程再次开始,十月份上旬瑞和很是忙碌了一番,直到下旬才终于得空。
十月十三,瑞和接到了家乡的来信,李大水在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小山!我有儿子啦!七斤二两!
瑞和露出喜悦的笑容,立刻去百货大楼买奶粉和麦乳精等礼物,在附寄的信上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很为你高兴,等我寒假回家一定要好好抱抱我大侄子……”
新生儿的出世总是让人高兴,它代表着希望的延续。
同时也是一种敦促前进的动力。
瑞和再一次思考起今后要走的路来。周教授在考察队返程的火车上问他对今后打算。
“你有没有读研究生的计划?”
那天,周教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