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百花之王
随着她俩的对话,我的心就不断的往下沉,此时已经不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昆仑封圣后一别,便再没见过笑寒元君,神仙岁月悠长,几百年上千年的不见也不觉如何,总还想着树下埋着那几坛梨花白再陈一点会更香淳些。大家终究离那些咨意玩耍的日子越来越远了,连笑声中的都开始夹杂着虚情假意。
我使劲闭了下眼,向前迈了一步,开口唤了一声“笑寒。”用尽全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还是喑哑发颤了,我吞咽下满嘴苦味,又向前迈了一小步,梨山老母抬手对我招了招,“初晴丫头,你过来。”我把目光从笑寒身上扯下来,整理好面部表情,快步走到梨山老母面前,欲再次见礼,被梨山老母一把抓了手腕,“丫头,你总算是来了。”
“梨山仙长,笑寒,她,因何如此模样了?”近距离的看梨山老母,依稀可以看到些笑寒元君的影子,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梨山老母的眼睛里总是带着许凛冽的寒芒,我以为方才那第一眼是给我下马威,却是她本身眼神便是如此。百花之主是女娲娘娘亲封的世袭,虽已经传承几代,其身份地位却可一直与天帝齐名。
梨山老母的手指在我腕上来回摩挲着,我附下身子,半蹲在梨山老母脚边,抬眼望着她,梨山老母抬起另一只手在我头上拍了拍“你知道有一种毒术,鬼傀儡吗?”我点点头,表示知道,又补充了一句“笑寒所中鬼傀儡已经被离陌神君追索出来了,虽稍有神损,休养几日便没事了,不致于此啊。”
梨山老母依旧抓着我的手腕,“鬼傀儡术还有一种加倍恶毒的,便是种下后会慢慢蚕食掉伺主原本的魂魄,再以傀儡本身阴邪之气遮盖住,初时看不出端倪,伺主言行举止与平日里没有差异,阴邪之气完全入体,伺主自身便成了一个大傀儡。况且当初离陌拔除掉的鬼傀儡,很可能是被伪装的笑寒的元神,却没发现笑寒的二魂六魄已被取代。”
这不可能,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离陌神君仙术了得,普天下能与之齐名的也没有几人,他与笑寒元君兜兜转转几万年的纠缠,若说世间还有谁是对笑寒最熟悉的,除离陌神君不做第二人想,若说他会认错笑寒的魂魄,我是不相信的,
我抬了目光,去看梨山老母身后一直盯着我看的笑寒,想从她身上看出一点端倪来,这么说,笑寒元君现下只余一魂一魄在身,怪不得离陌神君几次三番都见不到笑寒,外面那复杂的门禁是不是也是应对离陌神君设下的。
没容我做过多感想,梨山老母侧转了身,把笑寒拉过来,把我的手和笑寒的手握在一起,疲惫的叹了口气,“丫头,靠你了。”说罢松了手,对帝江吩咐道“帝江,带她们去吧。”说罢用一只手支了头,也不看我们,只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自行下去。
帝江恭谨的点点头,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站起身,拉着笑寒随帝江往外走,以为帝江是带我们去其它宅舍,帝江只是略转了个弯,领我们绕过草舍来到后园,此时天色已经向晚,朦朦胧胧的天光中看到后园一间不大的房舍,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形状到有些像一盏灯。
笑寒一直对着我笑,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像是生怕我放开,我便也把目光锁在笑寒身上,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轻轻的靠在我怀里,触手之下,原本圆润的肩头只余一把骨头,我心下一酸。
自进了这庄园之后,帝江便如哑了一般,听话的如同孩童,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现下在前边慢吞吞的带路,方才从草舍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司时长史站在一丛花田边,正向这边张望。
茅檐低小,屋上青青草。用这句话来形容我们面前的这所房舍最是恰当不过。帝江站在门前顿了顿,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侧身让到一旁,房门低矮,屋内昏暗,猛一进入,眼睛不适应,倒是有一瞬间无法视物,我闭了闭眼,再挣开时便看到屋子中心亮起一点火烛,只是微如豆粒,并不能照亮。这梨山老母的官室处处简陋,许这就是花王宫室的特色,古拙朴素,我拉着笑寒向着那火烛之光走过去,想着拿起来寻一寻还有没有其它照明的物事。
那一点豆大的烛光近在咫尺,向前迈上两步便可伸手够到的模样,我走了十几步,却还是有两步的距离才到,不对。我停了步,转身向后看,那粒烛火还是在面前两步远的地方,我回头,方才有烛的地方暗黑一片。
我一瞬间沉了目光,攥紧笑寒的手,身边的笑寒元君倒是安静的很,我走她便走,我站她便站,不声不语。
我再次向那粒烛火走了十步,依旧在前方两步伸手可及之地,我向左转身烛火便在左边,我向右转身,烛火便在右边,我不向前迈而改为后退,烛火还是在我面前两步远的地方随着我。
我停了步,闭眼运起仙力入眼,如今的我运用夜视之力再不会因仙力不继而晕迷,睁开眼,一切如故,我的夜视之力在这无法运用,我从袖中摸出一只凡间的火折子,吹了一下点然,火折子闪了一下,可以感觉到火的灼热之力,却看不到火苗。
我怕笑寒乱跑,不敢松了她手,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从袖中摸了半响,拿出一颗夜明珠,我袖里再没普通的珠子,这颗明珠我曾试过,光亮足以照透横竖三十步的房间。谈不上稀世,却也不是寻常之物,珠子也只是一闪,黑暗中像是有一张大口,所有的光亮都被吞入其中,只有两步外的那颗豆粒能在这里闪烁,莹莹然透着一点危险的气息。
我运起仙力,灌注珠中,如泥牛入海,珠子连方才那一闪也没闪一下,我发现这个空间中,我仙力还在,咒法可用,不管我是刮起狂风咒还是运起瞬移法,所有的术法仙咒只在手边身上一闪而沉,四周围的黑暗中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大吸盘,打出来的东西全部被吸的无影无踪。
我眯了眯眼,不再折腾,盯着那如豆烛火看了又看,拉着笑寒向那颗烛火走过去,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五十步,七十步,八十步,九十步,烛火变大了一点,从豆粒大小长成豆荚大小,我再向前迈步,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九,烛火没再长,我一抬手,却能覆在烛火上方了。我没有一把抓过去,而是慢慢收回手,方才伸手到烛火上方时,火苗跳了一下,似乎想跳到我手指上,以我的手为媒介燃烧。
我甩了甩手,如豆灯烛跳了两跳,终于还是在我面前一尺的地方停顿下来。站在烛火面前仔细看它,也只是比方才稍大一点而已,独自在无边黑暗中燃烧,照不出周围半点地方,方才我把手覆盖在上边时就发现了,火光照不出我的手,我只是感觉到自己要碰到了,而没有在火光映照下看到。
我不知道笑寒元君有没有看到什么,我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从进到这空间中,笑寒便一直没有出声,我拉着她转身便转身,拉着她跑便跑走便走,只是沉默并听话的任我拉着。
“寒儿,捏护心决,盘膝坐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梨山老母。我猛的抬头向上看,黑暗一片。
身边一阵衣裙西索的声音,我拉着笑寒元君的手向下一沉,是她听话的往下坐,我不敢松手,便随着蹲下身。笑寒挣脱了我的手掌,我不敢放松,改为抓着笑寒的手腕,感觉到笑寒盘膝而坐,双手交握在一起捏了个诀。我心下升起一股不安之感,开口问道“梨山仙长,这是所为何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仙长有什么事情请直说。”
安静和黑暗一样溢满四周,我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半响,梨山老母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初晴,你可知你与寒儿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哪里?”我叹了口气“梨山仙长,我若知道还用开口相询问吗?”
“你听说过织魂灯吗?”梨山老母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不紧不慢的传过来,带着一股子可以和我长谈的架式。“寒儿的魂魄被鬼傀儡吞噬,现只余一魂一魄,若再不修补完整。。。”梨山老母停顿了一下。
我自然是知道织魂灯的,我吐出口气,扬声道“前辈若是要初晴在笑寒元君织被魂魄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直言就好,我自然愿意。笑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空中传来一声轻笑,非常轻,若不是这里太过安静,根本察觉不到。我竖了竖耳朵,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的确是一声轻笑,而且是梨山老母发出来的,带着点讥诮,似乎我方才那句话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朋友?你相信朋友两个字吗?初晴,你可知织魂灯是用什么来织补魂魄的?”
我没做声,这倒的确是不知道。
“织魂灯取生魂,打碎,重塑,纺成魂线,再织补到残缺的魂魄上。”梨山老母继续说道“如果能取到熟悉魂主的魂魄织补,重塑好的魂魄便能恢复些魂主原来的样子,越熟悉的补后的与原来越是一样。”停顿了一下,梨山老母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界八荒,除了离陌,你是最熟悉寒儿的人。”
我早在梨山老母与我说话的时候就也盘坐下来,一手还抓着笑寒的手腕,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的紧了下手指,许是有些用力,笑寒轻轻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我的抓握,我松了下手指,笑寒元君便不动了。梨山老母自然是不能动离陌神君的,不论他是否是天帝之子或是四海之主,只他与笑寒的关系,便不能让笑寒补全了魂魄伤心吧。
“帝江就是被织补过魂魄的吧,只是世间并无与他熟识之人,修补了后的帝江失了原来的脾性了,可惜。”我忽然把话题一转,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不去关注自己即将被炼魂,却突然想到了与先前大为不同的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