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入鲛人宫
我虽迷迷糊糊的睡着,也并不深入,听到白析这句话了,有心反驳他,只是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耳边听着两人悉悉索索的坐到我旁边,谁也没有再说话。杜尹的话我也听到了,嗤之以鼻。我是受过青华帝君固魂索魄训练的,若论意志力,没有什么控魂之术可以侵扰到我,妖王格尔森的确对我做了下咒的举动,只是我并未真正的中咒。至于接二连三陷入幻境之中,我有时并不觉的那是幻境,反而更像是一种记忆的加载,回忆与真实交替存在。
我闭着眼睛想着,我只是太累了,想睡一会。这种从骨髓深处盘出来的疲惫感山一样的压下来,天大地大的,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我就是想要安静的睡上一会呢。
其实从一到这个地方,我心里便涌上一种不舒服的熟悉感,似乎我在这个地方生活过许久,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让我有一种深切的厌烦之感,我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种感觉,便被杜尹一连串的逼问,那方白析也不再压着忍耐闹将起来。
我依旧头痛欲裂,不想理他们两个,在这个地方应该是我老大,都应该是别人眼巴巴的看着我脸色过活,我凭什么做小伏低,我就是不想再哄着他两个了。杜尹的药可能真的是有催眠的成份。
杜尹说这里是鲛人族之地,我的熟悉感或者是来自于此,这也是我想要找到的答案。只是当下我就是想要矫情一下,而且是无比非常特别要矫情这么一下。我的思绪沉了下去。
我可能是睡了很久,也可能只睡了一两分钟,所有沉重的东西从身上挪开的时候,我睁开眼睛,阳光还好好的照在头顶,没有半分的偏移。杜尹与白析盘膝坐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方才的争执只是幻像,我起了身,目光四下里一扫,坚决的吐出四个字“我来带路。”
我没有等杜尹与白析说话,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并没有特意的辨别方向,也不向两侧乱看,只低着头凭着脚下的感觉当先行去。弯弯转转的行了有小半日的时间,眼前出现了一处石阶,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一座殿宇出现在面前。
随在我后面的杜尹与白析在我两侧站定。同时抬头看向殿宇上方挂着的匾额,“鲛宫”二字简单明了,说明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我站在宫外,凝了神去感受,凭空生了一股阴郁暗黑的情绪,从头发丝到脚指尖全都往外冒着一股迫不及待要逃跑远离的念头,让我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身边的杜尹从袖下伸出手豪不温柔的把我的手撰在手心中,指尖的温热从我冰冷的掌心上传过来,竟把我内心的惶恐之感压了下去,我抬起头看了杜尹一眼,他正偏了头看我,眼光淡淡的,我却觉得与我在天梯边看到的目光一样,那眼里看着的不是我。
我稳了稳心神,抬步向殿内行去,越是往里边走心里越是惊惑。三界会审之后,鲛人族没剩下几个族人,全部签到南海去居住,这一处地方再无人烟,少说荒废了应该有几十万年了,却半点破败之像也没有,除了没有任何生命之气存在,时间像是在这一处停止运转了一样。
宫殿内不论是室外还是屋宇之内,全部干净的一尘不染,院内的植被一派绿意盎然欣欣向荣之景,有些房间内的桌案上甚至还有残茶在杯中。“快走。”杜尹突然变了脸色,一手拉着我,另一手一把抓住白析的衣领,飞身而起,向宫殿之外退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只一个呼吸便出了这一大片宫室范围。
就在我们退出宫殿范围的时候,我仿佛听到极轻的一声“啵”,像是气泡破裂的声音,再转头看,方才如新的宫室瞬间破败下去,一层灰黑之气从半空中撒落下来,将整个宫殿群盖在了下面。方才还绿意盈盈的草木立时便枯萎干瘪耸拉了枝叶,屋宇上也蒙上厚厚的一层尘土,这才是许久未有人气活动地方应该有的面目。
“这?”白析的一句疑问还未出口,被杜尹拎着的后领一松,幸而他调整身形迅速,只向前踉跄了一步便站住,向下撇了下眼角,并未计较,接着问道“这是停时结界被我们破坏掉了。”说的非常肯定。
停时结界,我倒是从藏书阁中看到过关于此咒的相关记录。是一种上古密咒,只能下到物上不可给人下此咒,被下了结界的地方会保持着下咒之前的时间景像,而能解此咒的也只有下咒本人,若是有外物碰触或是进入到结界之间,会被同时下到结界之中。
杜尹方才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出手把我们带出结界之外,若是再晚上一点,我们也会被结界困在其中。
“能把鲛人宫整座宫室都下到结界之中,此人的功法仙力可见一般。”杜尹低低的说道。回头再看那破败宫室废墟,已经无法再在里边寻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杜尹是个干脆利落之人,当下便也并不眷恋,头也不回的唤我“初晴,还可带路出去吗。”
我回头看了看破败的殿宇,方才一直积存于心中的厌恶与忐忑随着时间的迅速流逝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埋藏在了废墟之下,再也不能来压迫我伤害我。我低下头,不再看周围环境,再一次只凭感觉向前行去,这一次走的时间较长,直到心里还存留的那一点点隐隐的烦燥之感全部退散无踪,方才停下脚步,抬头向四周打晾。
“按说我们就算退出来,结界也应是完好的,怎么会被破掉?”白析终于得以喘了口气,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没做声,只把一只手缩回袖内,方才在殿内之时,几人的注意力都在停罢的时间上,没人注意我从一处闺房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那把梳子上有让我熟悉的气息,与我乾坤袋中的那几样物件一样的气息。
停时结界中的物品全部都不能随意乱动,否则结界立时便毁了,而身处其中的人会与内中的事物一样衰败下去。我抬手拂了下额边乱发,一眼描到杜尹衣袍的后襟下摆腐黑了好大一块,心里一惊“公子!”白析也发现了杜尹衣袍受损,伸手便要去触摸,被杜尹一抬手拦下了,杜尹以指为刀,在衣袍上一划,将腐黑的衣襟连着一块好布一同切了下去,腐布落地,呲的一声化成一堆黑灰。
我借口观察一下周边环境有点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总觉得杜尹方才看我的眼神大有深意,若是我能感受的到梳子上的气息波动,魔君杜尹应该也能感受的到,虽然进了宫殿后三人分开行事在后园中集合,我猜不透杜尹是离得远真未发现还是假作不知,现下也不敢去看他的脸,很怕看到一幅乌云罩顶的表情。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像是一处交界地带,身后是绿意葱葱的山林峡谷,面前却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灰朴朴的岩石地域,白析迈了一脚跳上岩石,还没站稳便退回到草地上,用一种不知是兴奋还是惊惧的声音大叫“蓬菜外围,不能动用仙力之地。”
“公子,就这样离开吗?”我小心翼翼的觑着杜尹两眼,见他神色未变,虽然衣袍后摆不伦不类的只余了半片布在那里,依旧半分也没有减损魔君的气韵,气质这东西真是一件玄妙的东西。我们三人一路行来,虽隐了身份,到哪里杜尹都被一眼认出是主上,而白析有少主风采,至于我,不提也罢。
按我目下的心情,应该是最想逃离此地的一个,而当下却又莫外其妙的生了些不合时宜的不舍情绪出来,似乎这一别便是要与一段光阴做彻底的割裂。寻了这鲛人宫千难万难,只得这样来去匆匆的便离开了,多少有些遗憾,下一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能寻得过来,下一次,我不由在心底哼笑了一声,已经没有下一次了。杜尹回了身极目凝望密林深处,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层叠山峦,忽而双目一阖,再睁开时已看不到任何情绪在里边。
断舍离三字,能够轻易抛舍开去的,又有几人。
杜尹当先一步迈入到石地,道“此间因果已了,多留无益。”说罢低下头仔细分辩了一下,指着一条新近划出的痕迹道“沿着这个走,可以回到海边,再想办法离开。”白析蹲下身子,仔细的看了看杜尹所说的痕迹,竟是一滴极细极小的血珠落下形成的印痕,杜尹所说的海岸的方向是血滴落下尖角所指的方向。
白析站起身,抬手摸了摸下巴,又回头看了一眼生机盎然的丛林,最终还是觉得毫无生气又不能使用仙力术法的岩石区更具有吸引力,必竟那是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