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终成过往
伶姐性格上的缺失来自于不完整家庭中扭曲的情感,母亲在压力下的口不则言与偏激的行为,没有人告诉她对一件事物的判读应该从好坏两个方面去研判,没有人帮她分析一个选择的利与弊和多与少。她看不到正确的家庭成员的相处方式,使她在情感中极至的卑微也是源于对自身不完整家庭的前因,而极力的想要拥有属于自己完整的家庭的后果。
不能说齐风就是一个坏人,品格不好的人。他在情感中的缺失也是源于自身家庭中的无人关怀,使他跟本不懂得珍惜现有的,或者说从最开始他就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爱什么。责任与自由两者有什么区别与不同,他并不知道。
人生苦短,有些人将错就错,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有些人及时止损,还能给自己以后的人生搏一个不一样的出路。没有人知道哪种是对哪种是错,天道无声,只余一地鸡毛。
伶姐带着儿子离开的时候几乎是身无分文,在这个小城里落下脚步,谨小慎微的把自己藏了起来。她不明白夫妻之间怎么会从爱人过成仇人。伶姐的精神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虽不至疯魔,很久的时间里夜晚不敢闭上眼睡觉,所幸孩子还有,处处需要照料,时时把伶姐从死胡通里拉扯出来。
一年后,伶姐的第二段感情债来了。齐风带给伶姐的是信任的完全坍塌,弋辰的出现就是重新建立伶姐的人生观。
弋辰不是独身男子,他有一个美丽大方强势的未婚娘子,只是未婚的时间太久了,早已经成为一种负担和习惯。他和齐风一样,最后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去解释与未婚娘子的关系,若问他是否付出过真心,可能一开始的时候有,而后来,完全是种愧疚心思维系着关系。
伶姐还没看透男人这种动物的时候,弋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说不上是谁先对谁发出了暧昧的信号,两个人最初走到一处的时候,伶姐没敢抱着有结果的想法,即便她并不知道弋辰家中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她只是觉得一无所有的自己如何去赢得一份真心。
弋辰与伶姐最甜密的半年时间中,订亲成亲又合离,迅速的走完了人生三大步。当然,合离的原因完全与伶姐无关。他那个脾气火燥的娘子是一个自己不高兴就全家不准高兴的人,婆媳间最后动了刀子,弋辰果断的提出了合离。这时候伶姐才知道弋辰的故事。在她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希望火苗时,弋辰明确的告知伶姐,不要多想了,即使他现在真正的是单身了,也不会和她在一起,因为她不是单身,她有个拖油瓶的儿子,他不会接受。
再往后的两年里,在弋辰没有遇到更合适的人之前,他没有坚决果断的把伶姐扔下,牵牵扯扯拖拖拉拉,无数次的放了狠话,又无数次的好言安慰,终于在与一名精英女士相亲成功后,斩钉截铁的切断了与伶姐的关系,在元月十五灯会的前一天,告诉伶姐“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联系我了。我与她在一起,可以少奋斗十五年。”
伶姐出奇的平静,弋辰的狠劣已经成了她的恶梦,相互的纠缠最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先离开谁。他会好好的与其它任何人说话,回头面对她的时候却是咬牙切齿的。她的再一次卑微并没有换来任何怜惜,反而只有无穷尽的厌恶。
这都是累世的情债,她用了六年的时候去还齐风,又用了三年的时间去还弋辰,加之前边零零散散遇到的不靠谱男人,十年情债了了。
清醒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松开捏诀的手指。伶姐的半生如浮光掠影般从眼前闪过,知道伶姐再不会把自己放在任何人的脚下任之践踏了,倒也未对她生出多少怜惜之心。人生之一事,全是累世之债。司命警告过我,不能去动凡人的命格,若是在她还债的十年间让我遇到伶姐,我不知是不是会生出帮她之心。
我掐指算了算,她一生大难已过,往后余生也该是一马平顺,说不上飞黄腾达,但衣食无忧平安顺遂还是可以得到。现在该是遇到指点的时候了,三十年后让我重新遇到她,许就是这个目的吧。
伶姐在门前溪水中洗衣物的时候,我找了机会坐在旁边与她说上几句闲话,讲些见闻传奇给她听,听着听着,她的眼睛亮了,我微微一笑,她已经明白后半生所依谋生之技能,我在这个城里所待时间有限,便尽可能的多讲些传说给她。
我循着传说从一城到一城,从一山到一山,袖中记录的册子越来越厚,到后来,记录像是一种习惯而不是目的。有无数次的梦里,看到有人坐在我床头,一双眼深深的看着我,指尖在额前脸侧滑过,有些微的凉意,有泪从眼中滴落,待努力着醒来,却只有树影摇曳于窗前,我探手摸了一下方才梦里人坐着的榻边,冷的,于是躺倒回去,梦为心所思,或者这只是我希望着发生的事情吧。
这座小城最大的优点就是暑夜依然寒凉。小城靠海,即使在七八月份,夜里过了酉时,海风把暑热之气吸走,晚上睡下时也是要关窗闭门的,坐在院内更是要披上薄衣。我习惯性的把居所安置在城郊之地,比之城中所谓的闹中取静之地要宁和许多。
最近月余小城有点不平静,去城中采买的时候会看到些很多陌生的面孔出现,我选这里居住,就是看中小城虽靠海,却没有出海港口,是以人员并不复杂,我在这座小城里住了五六年时间,就算再不经意也多少能认个脸熟,况且这些陌生面孔衣着多奇特,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距城郊我住的院落不远的地方有座寺院,谈不上规模宏大,香火倒是旺盛,晨昏的钟声是远郊人们坐息的时刻表。而今天晚上的晚钟一直到夜深了,还没有响起。
我坐在院中的小几前,细细的烹好茶,从袖中摸出一只黑色的铃铛在掌心中轻轻盘摸,我在人间已是整整一百个春秋,相对于杜尹的魔域来说,只不过才一百天而已,不知他所讲要处理的事情是否已经完成,小乔似有意若无意的提起过魔君每年里在魔域的时间并不多,似乎连她们这些最信任之人也不知他离了魔域会去往何处,每年里不过盼着他回去的那十几日,年复一年。
杜尹说只要我晃动这只铃铛,就是招唤他前来饮茶,也不知是随口说说还是真有此功能。我把铃铛举到眼前,让铃铛顺着手心滑脱下来,只要微微一动便可一试。今晚无月,黑色的铃铛与浓墨一样的夜色几乎容为一体,半响,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接过铃铛,翻手收回袖内。拿起案几上的两杯茶饮尽,起身回了室内。
帐边挂的夜明珠散出柔和的光茫,初到凡间也尝试过用油灯照明,滚滚而出的油烟呛的我泪流不止,遂弃了,普通人间家庭到了夜间便黑灯闭户,很少有亮光传出,我特特的寻了吸光布挂在窗上,才敢在夜里用宝珠照明。
桌上摊开着一本札记,是我这许多年里条分缕析出来的一点线索。我走过去收入袖内,解了衣带正要宽衣,窗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往杯中倒水的声音。我停下动作侧耳细听了一下。我这小院虽位于城郊之处,却也不是荒凉无人之地,四周皆是民宅,冶安一向很好,若说是有贼,也不会在这个时辰出没,若是口渴路人更加不能出现在后院。我有仙力在身,倒也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