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的一个黄昏,邯郸城外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或挑着担子,或推着车子,或提着篮子,或背着箱子,各个行色匆匆。已经是夏天了,虽然黄昏的太阳已经不再灼热,但是它的威力,仍然让行人的脸上汗水涔涔。
远远的,一行四人骑着马迤逦而来。前面两位中年男子并辔而行,都头戴黑色凉帽,身穿紫缎马褂,下着黑绸长袍。看上去像是富商。后面是一位一袭白衫的英俊少年和一位美丽的紫衣少女。二人在马上窃窃私语,少女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行人驻足张望。
这四人,正是刘无竹、陆孤舟、柳岸和刘笑宴。他们四人现在的身份是珠宝商人及其儿女。
四人在路旁的一处客栈前面,停了下来。门口的伙计见有客人来,赶忙跑过来。四人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伙计。刘无竹随口问道:“早年经过此处,曾住过一家华家客栈,可在附近?”
伙计指着斜对面一处宅院,对刘无竹说道:”您记性真好,就是那里,不过已经废弃很多年了!“。
刘无竹顺着伙计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门楼之上几株半人高的杂草,在夕阳下迎风摇摆。一只暮鸦孤独的蹲在门匾上面,发出呱呱的叫声。多年的风吹雨蚀,门匾已经破旧不堪,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华家客栈的字样。大门已经破了几个大洞,透过洞口,可以看到院落里草木横生。
”这家主人去哪里了?好好一家客栈就这么废弃了?“刘无竹又问。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主人被人杀了,三个儿子也逃跑了,据说是主人早年犯了事,被仇家找上门了。“
”他的三个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也没有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刘无竹急忙问。
”前些日子,我家掌柜进城里办货,回来说,看到一个人很像那家主人的儿子。看上去很阔气,像是发财了的样子!“
四人闻言,心中大喜。但没有流露声色。
进了客栈,坐在柜台后的掌柜,忙站起身来。刘无竹向他要了三间上房。掌柜又问:”附近没有酒馆饭铺,您老要在这里搭伙吗?“
刘无竹答道:”给我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客栈里客人不多,晚饭的时候,整个大厅里,只有刘无竹等四人在喝酒聊天。掌柜的一个人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刘无竹招呼掌柜的来一起喝酒。这掌柜的本也好酒,假意推托了一番,就坐了过来。命令厨下免费加了一个菜。
酒至半酣,刘无竹信口说道:“先生何不讲点本地掌故,来助助酒兴!”。
掌故的醉眼迷离的说道:”本地掌故,最令人唏嘘的就是华家客栈的故事了!“
刘无竹笑道:”何不讲来听听!“
掌故的说:”故事有点长。”
”正好可以打发这漫漫长夜!“刘无竹说着,提起酒壶,给掌柜的斟满酒。
”这个故事得从华家的两个女儿说起,这华家客栈的老掌柜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姐妹俩相差了十岁,因为妻子早亡,老掌柜含辛茹苦拉扯着两个女儿。终于熬到大女儿出阁的年纪,老掌柜想找婿入赘,好继承自己的家业。可是这大女儿生得粗手大脚,大脸肥臀,貌相丑陋。托媒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愿意入赘的人。
却说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怪就怪在他似乎始终保持着一种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他在华家客栈住了一段之后,忽然找到老掌柜,说自己本名祝青鱼,是保定人氏,家中父母双亡,这次来邯郸打算投奔自己的伯父,不曾想伯父早已搬家,不知去向,如今无处可去,听说掌柜的要为女儿招婿,所以斗胆自荐。
老掌柜打量了一下这个自称祝青鱼的人,见他身形矮小,面皮蜡黄,除一双眼睛透着机灵,其余均不足取。老掌柜虽然不满意,但是想想自己女儿的相貌,也就没有马上拒绝。
老掌柜说,你若无处可去,可以留在店里当伙计,至于招赘之事,容日后再商量。老掌柜的倒是藏了个心眼,这个人先留着,如果有更好的,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如果没有的话,再退而求其次。
祝青鱼就这样留下来了。他每天早起晚睡,把客栈打扫得一尘不染。劈柴跳水,洗衣帮厨,啥活都干。不仅老掌柜看在眼里,老掌柜的大女儿也看在眼里。一年之后,老掌柜的终于开了金口,将大女儿嫁给了他。
婚后四年,华大小姐连续生下了三个儿子。老掌柜的觉得后继有人,整天乐得合不拢嘴。待三个外孙如同掌上明珠。为了享受含饴弄孙的生活,老掌柜索性把客栈全部交给祝青鱼打理了。
祝青鱼很有生意头脑,他对衙门里的人和来来往往的官差,出手很大方。所以常有衙门里的人和官差住在他那里,一些行商的人,图个安全,就都爱住在华家客栈。生意因此越来越红火。
可是没过几年,老掌柜和华大小姐同一天被毒蛇咬伤身亡。坊间议论纷纷,都觉得他们是被祝青鱼害死的。但是祝青鱼和衙门里的人混得熟。所以没人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倒是后来华二小姐毁掉之前订立的婚约,嫁给祝青鱼,让人感觉颇为蹊跷之余又很惋惜,都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因为这个华二小姐是个美人坯子,与她的姐姐比起来简直不像一母所生,虽然左腿残疾,但是人生得俊俏,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更为蹊跷的是,三年后华二小姐离奇失踪。没过多久,有四个外乡人找上们来,估计是祝青鱼的仇家,他们合力杀了祝青鱼。祝青鱼的三个儿子也都失踪了!
因为邻里都猜测是祝青鱼害了华家父女三人,所以他死了也没人给他收尸。自打祝青鱼死后,那客栈里经常闹鬼,就更无人敢进去,客栈因此荒芜下来了!”
掌柜的讲完故事。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去邯郸城采买东西,在东市场看到一个人,模样很像祝家老三,十几年过去了,也没敢上前相认。人看上去很豪阔,像是发了财的样子!”
四人听到这个消息,心头都为之一震。柳岸从怀中取出画像,递给掌柜,并问道:“那祝三可是这个样子!”
掌柜的盯着画像,仔细打量一番,说道:“像,非常像,你们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有一位故人,托我们帮他寻找这个人!”刘无竹说道。
“哦!原来如此!”,掌柜的说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多谢你的故事!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睡了!”刘无竹说完,起身带着三人回房歇息。
因为有了祝三的消息,柳岸格外的警觉。他躺在地铺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躺在床上的刘笑宴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离祝三越近,那晚的噩梦就越清晰。搅得她也毫无睡意。二人几乎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