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年春天,钱老六最终没有控制住波澜的涌动,他决定带着弟子们远赴贺兰山,寻找这座番王墓。临出发前,钱老六带着弟子们在祖师爷牌位前歃血盟誓,誓词为:师徒同心,福祸共担。不抛弃一人,不多贪一物。违者斩其四肢,油滚火烧,断其子孙。
盟誓完毕,师徒一行六人,向贺兰山进发了。他们四月份进山,避开钱老六父亲踏勘过的地点。直接进入贺兰山腹地。从腹地开始向北坡踏勘。这是一段极其艰苦而难熬的时光。待他们踏勘到北坡时,半年已经过去了,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此时的贺兰山,山顶已经开始有积雪,夜晚从大漠吹来的寒风,冻得鸟兽都瑟瑟发抖。他们六人挤在矮小的窝棚里,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眼看着就要大雪封山,到时想出也出不去了。钱老六决定,再踏勘一处地方。如果再找不到就先撤出去,明年再来。
最后踏勘的地方,钱老六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不再选择窝风藏气的山坳。而是选择在一处平缓的山坡上,这是一片满是砂砾的山坡,几株立在那里的枯树,显示着这是一个与生命无缘的地方。
钱老六站在高处,吩咐五个弟子各自占好方位。北方大漠来的风,裹挟着风沙,铺天盖地而来。六个人一动不动的立在风中,仔细倾听着,像是六座雕像。
每过半个时辰五个人就会以钱老六为中心,逆时针移动一次位置。轮到第六次移动位置的时候,祝渐却没有移动,他站在原地全神贯注的听着。忽然他一声轻呼,“找到了!”。众人闻听,急忙围拢过来。祝渐张开眼睛,目露喜色。他指着脚底下说:“就在这里!”
众人大喜,赶紧返回窝棚,拿来工具,开始挖掘。为了赶在大雪封山之前,挖出宝藏。他们六人日夜轮班,这次连钱老六也亲自上阵了。到了第三天下午,他们已经挖出了一个近两丈的深坑,但是仍然没有发现下面有墓葬的迹象。众人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因为此时西边的天空布满了黄云,这是大雪即将来临的征兆。
钱老六让下面挖掘的弟子上来,自己要亲自下去看看,如果再没有任何迹象,他决定暂时放弃。
他沉到坑底,拿起铁锹使劲铲了几铲,然后停下来凝神倾听。他似乎听到了极轻微的沙沙声。于是他用尽全力猛挖起来。忽然,他感觉泥沙开始往下沉,他急忙抓住缒他下来的绳索。接着,他的身体开始迅速下沉。幸好,上面的弟子见绳索迅速下滑,急忙将绳索拉住。
钱老六低头看时,只见自己身悬在半空,一缕白烟从洞口冒出,他忙捂住了口鼻,待白烟散尽。他拽了三下绳索,他开始徐徐下沉。大约又坠了三丈左右,他才感觉自己着地了。他打开马灯,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在梦中。这简直就是一座地下宫殿啊!
他决定让弟子们都下来,一起见证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于是他走回坑口处,解下腰间的铜铃,把里面的棉花取出,使劲摇动起来。清脆的铜铃声从坑底传来。坑口处的众弟子一阵欢呼。这意味着他们梦寐以求的番王墓终于找到了。他们找到一株最壮实的枯树,将绳子的一端系在枯树上,按照长幼顺序依次下到墓里。
墓中的景象,让他们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此时的他们不像是盗墓人,更像是参观者。他们小心翼翼的参观完了整个地下宫殿。这个地下宫殿分为前中后三个部分,中间以矮墙隔开。
最前面的一部分里,立着两排石人,想必是文武官员。中间部分的中央摆着一副金棺,两侧各列这九个铜人,这些铜人身形高大,手持刀剑,面貌狰狞。后面一部分则有上百异族女子铜像,或手持乐器,吹拉弹唱,或衣袂飘飘,且歌且舞。
参观完毕,他们恢复了盗墓者的本性。他们的首要目标当然是那副金棺。六人合力把沉重的棺盖打开。金棺打开的一刹那,他们觉得世上没有词句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副棺材里装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而它们的主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躺在它们中间,显得如此的丑陋和不协调。
对于他们来说,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搬运这些珠宝了。这么巨大的金棺无论如何是搬不走的,他们决定放弃。但棺中的珠宝是无论如何要运走的。
于是他们派祝渐和大师兄先上去。剩下的人留在下面负责将珠宝装在袋子里。
六袋珠宝被拉上去。四人在下面等着绳子下来把他们拉上去。可是绳子却再也没有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刀剑之声,接着是一声惨叫。然后就雅雀无声了。
钱老六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的他除了哀叹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四人围坐在洞口之下。抬头望向细小的洞口。洞口显得如此的遥不可及。他们只能坐在这里等死或者等待奇迹发生,比如大师兄忽然活了过来。但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坐在这里等着渴死或者饿死。这也许就是盗墓者的宿命。
果然开始下雪了,有零星的雪花从洞口飘落下来。落到他们的脸上,沁凉沁凉的。钱老六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吩咐弟子们把那个石盆端过来放在这里。如果雪足够大,落下来的雪至少可以解一时的干渴。
如何才能出去呢?如此的大雪天,出去不迷路也会被冻死,想到这里钱老六反而有些释然了。他对弟子们说,今天晚上住在这个地宫里,反而是件好事,如果住在外面的窝棚里,不被冻死才怪。大家赶紧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再想办法出去。
众人一觉醒来,果然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办法出去。
钱老六低着头在地宫里走来走去,一不小心撞到了铜人。他猛的一拍脑袋,我怎么早没想到啊!他把弟子们喊过来,众人协力将铜人抬到了洞口下面。弟子们终于明白了师父的妙计。
这个铜人身高两丈有余,他们都是有功夫的人,只要人爬上去,稍微一纵身就可以到达下洞口,然后再撑住洞壁,手脚并用,就完全可以爬出去了。
钱老六再来到金棺前,将剩余的珠宝分成了五份。他让轻功最好的二弟子揣着两份。其他人各揣一份。
他让二弟子打前站,他自己来殿后。这个方法果然好用。二弟子三下两下便钻出了洞口。其他人照猫画虎,也都上来了。
从墓穴里出来,外面的世界已经被一层白茫茫的白雪覆盖了。阳光照在上面,十分刺眼。不远处的枯树下,雪地呈现出一个人形凸起。钱老六知道躺在那里的,是他最喜欢的大弟子。他走过去,附身拂去盖在他身上的雪花。另外几个人也围拢过来。
他们看到了他身上累累的剑伤,和他那双圆睁的怒目。他身上的血和流到身边的血已经凝成了冰。这一幕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凝固成了一个大大的仇字。这个仇字,是需要祝渐的血来洗涮的。
钱老六的手缓缓抚摸过大弟子身上的每一处剑伤。
“你们记住,你们大师兄身上有八处剑伤!”
说完,他从旁边的枯树上解下那根绳索,捆在大弟子身上。吩咐其他弟子将师兄的尸体缒到墓穴中。然后找来一些大石块,将坑口堵住。
四人回到窝棚,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仅剩的一些干粮,估计也被祝渐带走了。
钱老六疑惑的是,这么多的东西祝渐一个人怎么能搬的走呢?不过这个问题,在他们赶了大半天路之后,便有了答案。他是做了一个简易的木爬犁,将东西放在上面拖着走的,因为他们看到了雪地上两道爬犁印。尽管这两道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
他们循着爬犁印,追踪到了第三天下午,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庄。他么这几天只能靠吃雪来充饥解渴,再加上劳累,人几乎已经虚脱了。
他们四人赶到最近的一个农户家里。透过矮矮的篱笆墙。钱老六看到一个用四根枯树枝捆扎起来的简易木爬犁。他立刻警觉起来。命令三个弟子暂时停住。
他悄悄吩咐三弟子潜到后窗,四弟子守住前窗,如果有人越窗而出,手下千万不要留情。他自己带着二弟子,破门而入。
屋内的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呆了。男主人下意识的起身将妻子和一对儿女挡在身后。
钱老六迅速的观察了屋里的角角落落。厉声问道:“爬犁的主人在哪里?”
惊魂未定的男主人,哆哆嗦嗦的回答说:“今天早上已经走了,是骑着我的马走的!”
钱老六确信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的院子里确实没有了农家必备的马匹。于是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对男主人说:“实在抱歉,木爬犁的主人是我们的仇人,所以刚才对你们才多有冒犯!“。
钱老六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珠交给男人,说道:“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男人忙吩咐妻子去准备。钱老六也将另外两名弟子招呼进来。
妇人去备饭的空档,钱老六询问男主人祝渐的情况。男人说,昨天夜半时分,他们一家正在睡觉,那人闯了进来。讨要饭吃。吃饭的时候,也是一直坐在窗口,眼睛盯着窗外的木爬犁,爬犁上面装满了东西,因为上面有雪,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吃完饭,他让我们继续睡觉,他自己就坐在窗前,抱着一把剑。到了早上,他让我们给他准备一些干粮,也给了我一枚这样的金珠,要买走我的两匹马,我也没敢说不。他让我们一家人呆在屋里不要出去。他自己出去把爬犁上的东西分别捆在两匹马背上,然后骑着马走了。
钱老六问:“一枚金珠可以买两匹马吗?”
“足够了”男人老实的答道。
吃过饭,钱老六取出六枚金珠交给男人,对他说,你去帮我们买四匹马和一些干粮。男人接过金珠欢天喜地的去了。不一会儿,男人牵着四匹马走进院里。每匹马身上还放着一个干粮袋和一个水壶。
钱老六见男人做事诚实细心,又送他一枚金珠作为感谢。临走前,钱老六又问男人,你的两匹马有什么特征。男人说,马是棕灰色的,这种颜色的马比较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