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夏朝,帝都阳城。
这是夏帝孔甲在位的第九年。
时近秋日,天朗气清,金风送爽。皇宫的琼台之上,丝竹管弦之声盈耳,上百绝色佳丽,轻歌曼舞,衣袂飘飘。琼台两侧的案几之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金杯玉盏,群臣列坐其间。孔甲高倨宝座之上,俯视着群臣。
“昨日乐师来报,各地采诗官汇集上来的民谣,都在歌颂朕德被四海,乃致天下太平,物阜民丰。今年,又风调雨顺,丰收在望。是以朕召众卿家饮宴,共此佳讯!”,孔甲朗声说道。
群臣忙屈身下拜,山呼万岁。
孔甲举目四望,三山五岳,****尽收眼底,不由得心情大好,感觉天下已经尽入彀中。
话说这皇宫,历时三年才建成,役使劳力数十万之众。皇宫占地方圆百里,除雄奇壮丽的宫殿之外,又有东西两苑。东苑集天下奇石,仿造三山五岳,其间放养着各种珍禽异兽。西苑凿地为池,造****,各湖水之间,积土成山,山上栽满各地运来的珍稀草木,其中蓄养各种花鸟鱼虫。最北的一个湖,名曰北海,又称御龙池。池中卧着两条黄龙。琼台位于主殿之北,楼高九重,地势最高,是观景的最佳处。
“陛下自继位以来,夙兴夜寐,勤政为民,如今万民称颂,天下大治。主上之功德,不让尧舜!”,司徒祝旦趁机拍起了马屁。
“司徒所言极是,论功德,古往今来,陛下一人而已!”,司空象首不让祝旦专美,也跟着拍起了马屁。
“先帝末年,群妖作孽,空中十个太阳同出,万物因之枯萎,河洛因之干涸,万民因之饿殍遍野。陛下西上昆仑,借来轩辕神弓,射下九日,偷来天渊之水,滋润万物。因此活人无数,此种功德,可谓空前绝后!”,太仆竖昱开始了第三拍。
这三拍,如果用在孔甲继位之初的三年,倒也大差不差。但是,后面这六年,孔甲渐渐露出了穷奢极欲,专横残暴的本性。
在朝政方面,他不纳忠言,驱逐贤臣,任用奸佞。并派出采诗官作为奸细,民间凡有微词者,则杀无赦,以致民不敢言,道路以目。
生活方面,他耗尽民力营建宫殿,穷极奢丽。搜罗天下奇珍异宝,归为己有。强征民间美女,充实后宫,以致后宫美女多达万人。于吃喝一端,他更是享尽珍馐,吃尽美味。
祝旦等人的马匹拍得孔甲十分舒服。可舒服归舒服,但是他对于眼前的美味佳肴,还是提不起胃口。
孔甲搜肠刮肚,也想不到世间还有什么美味自己没有吃过。
他的目光从东苑扫视到了西苑。最终,目光停在了御龙池上。这时,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这龙肉倒是什么滋味,天下人却无人品尝过!”,想到这里,孔甲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这两条龙,本是御龙氏刘累豢养在深山大泽之中的。说起刘累和这两条龙,他们的来头可是不小。帝尧在位五年,天下垂拱而治。帝尧为了了解民情,带领群臣,用了两年时间巡狩四岳。天帝怜悯他的辛苦,在帝尧七年,賜他两条黄龙,一具龙车。还有降龙木和缚龙索各一,以驯服黄龙。
帝尧有个儿子被他封在一个叫留的地方,他这个儿子就以地名为姓,便是刘姓先祖。帝尧这个儿子,性情浑朴,宅心仁厚。帝尧便将驯养黄龙、驾驭的龙车的重任交给了他。后世称为御龙氏。
帝尧禅位之后,御龙氏也随之归隐,到刘累已经是第十六代。
夏朝到帝胤甲统治之时,因为胤甲失德,群妖开始作乱,有九妖盗来火神的九只火珠,假充太阳,使得天下大旱。孔甲西上昆仑向西王母借来轩辕神弓,又去请御龙氏刘累,请他驾驭龙车,飞天逐妖。在刘累的帮助下,孔甲终于杀死九妖。孔甲因此得到百姓拥护,继承了王位。
孔甲继位之后,再三邀请刘累出山,并给刘累建造府邸,还在皇宫之中建造了御龙池。刘累见盛情难却,只好答应出山。刘累本以为孔甲是个贤明之主,眼见这几年孔甲的所作所为已经日渐不堪。刘累不免再生归隐之意。
“刘爱卿!”,孔甲喊刘累道。
“臣在!”,刘累忙起身施礼。
“朕来问你,除御龙池中的两条龙外,世间可否还有其他的龙在?”
“自史皇氏造字以来,龙族皆隐于大渊之中,不复现于人间,若非帝尧勤政,感动天帝赐予二龙,恐怕世间之人早已不知龙为何物了!”
“史皇氏造字,与龙隐于大渊有和关联呢?”
“陛下有所不知,鸿蒙初开,天帝造人。虽然赋予人灵性,但是那时的人有目不识别万物,有耳不分辨五音,浑朴自然,与动物并无区别,所以能与神鬼龙凤等有灵性之物和谐共处。史皇氏造字之后,民智大开,人类掌握了为万物的命名的权力,并且逐渐有了雄霸天下的野心。天帝为免乱了秩序,于是命令神升于天界,鬼沉于地府,龙隐于大渊,凤归于昆冈,各安其界,各司其职。
“如此说来,这是史皇氏之过了。否则朕当捕一条龙来,尝尝龙肉的滋味!”
刘累一听,吓了一跳。忙启奏道:“陛下万万不可存此念想,龙乃神物,如若不敬,必然招来灾祸!”
“神物又能如何?朕乃世间共主,天地之间,四海之内,舍我其谁。即便天帝来了,朕至多已兄事之,何况区区一条蠢龙,能奈我何!”,孔甲勃然变色道。
“非蠢龙也!这两条龙是黄龙,乃是龙族之长。龙族中最有灵气者,望陛下慎言!”,刘累又谏道。
“爱卿切勿多虑,朕一时戏言而已!”,孔甲换了一副笑脸,安慰刘累道。可此时的孔甲心里想的却是,既然它是神物,又是龙族之长,吃了它的肉,岂不可得长生,与天地同寿。
刘累听孔甲这样说,也不能再去争辩,于是,心事重重的坐了下去。
这时小司寇乌承神色慌张的进来。孔甲见到,面色不悦,喝问道:“何事惊慌?”
“启奏陛下,刚刚得到八百里急报,昨夜黄河决堤,万亩良田绝收,又有报,华山以西,一夜之间地陷百里,形成巨壑。此二事,恐非吉兆!”
孔甲听罢,冷冷一笑道:“朕之天下,四海升平,怎会有这等事,司寇乌承,分明是妖言惑众,来人哪!将乌承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天下!”
左右武士闻令,立刻冲上去将乌承绑了,就往外拖。
“暴君!昏君!天降灾难,你犹不自省,人不灭你,天也灭你!”,乌承一边一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骂道。
孔甲一听,暴跳如雷。
“割去他的舌头,再将他剁成肉泥,以消我心头之恨!”,孔甲歇斯底里的吼道。
武士扒开乌承的嘴巴,将乌承的舌头割了下来,乌承嘴里鲜血直流,犹自呜呜呀呀的咒骂不停。
群臣早就领略过孔甲的残暴,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为乌承求情。
一场欢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孔甲虽然杀了乌承,但心里并不踏实。便私下里派出采诗官,去两处探访民情。
不几日,采诗官来报,说乌承夸大事实,黄河虽有决堤,但是仅淹没了百亩良田,地方官已经处理停当,民无怨言。华山之地,因暴雨冲刷,确实出现沟壑,并无塌陷百里之说。
孔甲一听,心情大好。当下携带嫔妃,到西苑游宴,酒池肉林,自不必说。
孔甲喝得酒酣耳热,带着众嫔妃来到御龙池,见刘累正在为龙擦洗身上的鳞片。龙的鳞片一经擦拭,金光闪闪,吸睛夺目。
“刘爱卿,龙分雌雄吗?”,孔甲问道。
“这一条头角峥嵘,上身健壮硕大,下身略小的是雄龙,另一条头上无角,上身略小,下身粗壮者为雌龙。”
“龙也睡觉吗?”
“龙与人不同,只在辰时睡一个时辰!”
刘累回答完毕,忽然意识到不对了,孔甲此问,必然另有所图。
待孔甲走后,刘累将孔甲想要吃龙肉的事情告诉了两条龙。并忧心忡忡的对龙说:“今日孔甲之问,必然不怀好意。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你不必担心,天帝自有安排。一场杀戮在所难免。为免祸及到你,你赶快回家收拾东西,携带家眷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日后恐怕还得你出来收拾残局!”,雄龙对刘累说道。
刘累自小与两条龙生活在一起,不曾分开过。眼看即将别离,刘累心中万分不舍,不禁流下泪来。
刘累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随身携带好降龙木和缚龙索,带领妻儿连夜逃出帝京。
孔甲听说刘累出逃,心中大怒。一方面,命令太宰下发牒文,缉拿刘累。另一方面,征集了数十名力士,孔甲亲自率领,于次日辰时包围了御龙池。
御龙池中,两条龙正在酣睡,孔甲命令力士用巨索将两条龙缚住。又吩咐武士去宰杀它们。武士们手持利刃,来到黄龙跟前,却哆哆嗦嗦不敢下手。
孔甲见状,大骂武士懦夫。自己从腰间抽出宝剑,来到雌龙跟前,使劲全力刺向龙腹,并猛力一划,龙腹訇然而开。
龙腹洞开之际,由打里面,跳出九只神兽。神兽瞬间长大,各个龇牙咧嘴,长相凶恶,吓得那些力士和武士各个目瞪口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变成了神兽腹中之物。
孔甲吓得扔下利刃,拔腿就跑。他身后,两条黄龙挣脱绳索,扶摇直上青云,驾云而去。留下九只神兽在苑中肆虐。它们吸干了西苑中的水,又荡平了东苑中的山。
孔甲逃到琼台之上,吓得瑟瑟发抖。他这才后悔莫及。悔不听刘累之言,才有今日之祸。
这时,九只神兽已经来到琼台,它们有的蹲踞在房顶,有的倒挂在房檐,有的坐在香炉之上。
蹲踞屋顶的神兽啸口一吐,皇城之中立刻洪水泛滥,墙倒屋塌,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孔甲眼见大势已去,拔出剑来想要自刎。却被蹲踞在香炉上的神兽将宝剑吸了去。
孔甲见欲死不成,忙跪地求饶。
神兽却不打算饶恕他,倒挂于房檐的神兽,张开巨口,喷出一股烈火,烈火立刻点燃了孔甲。孔甲在痛苦的嚎叫中被烧成了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