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隐这才吃了定心丸,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两人针对具体的事宜,比如选取哪一大类的功法作为开头,如何抽选出合适的弟子去传授过度,进行了一系列的商讨。
玉蟾坠地,金乌升天。日气暖暖,井水凛人。当宋璟踏出永安观的大门后,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地。有苏澄隐帮忙,再麻烦的事情都能解决。
不过,他的好心情在听到陈和受伤的消息后,就彻底消亡了。
在昨夜才刚跟苏澄隐打了包票的,才回来就出了事。这让他感到很害怕,自己修行多年,一言一行皆是谨慎小心,从来不会说出什么不实之语。更何况是关乎陈和的事,宋璟见到他的时候,便暗中观察过陈和与宋含章的运气,两人很是相合,他们待在一起,应当是趋吉避凶的,怎么会这么快出了问题。
他连忙跑到了宋含章的茅庐精舍去,在窗外一看,陈和还在休息,宋含章正在旁边专心煎药,照顾着陈和。
宋璟隔空观望,凝神察察,调动自身祖气来格断陈和的状况。祖气乃是万气之祖,虚境修士修行的根本,比之真元重要百倍。宋璟当日与永明帝激辩之时,两人所演的祖气只是祖气之残余,根本连边都没沾上,便有种种神奇之效能。
此刻,宋璟所用,是货真价实的祖气,一般都是在高手斗法之时才能用的。
在宋璟的视野之中,原来平静的小屋,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丹炉,床铺,屋顶,一切都消失了,或者说都扩散开来,演化成了一团团混沌无序的气,相互关联,相互运转。
有一块空间很是奇特,那里正是陈和所在之处。密密麻麻的黑气堆积在一处,就像是一群贪婪的蚂蚁啃噬着螳螂的尸体。
但,黑气始终浮于表面,无法更进一步,侵入内核。不仅如此,隐约之间,还看见一道道金色的清气流转,如清风过界,涟漪阵阵。
“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了,他的元神虽然受了点伤,却未伤到根本。这次的受伤,说不定还是一个合适的契机,令他的剑道上一个台阶。我的推断没有出错,他们两人的气运的确能相互助益。”宋璟总算是放下了,便乖乖地退走,不再过问这件事。
五月末的大乾,丞相府和太子府,一明一暗,一阴一阳,都在为了最后的决战做准备。谁也没有想到,两方势力角逐,最开始的变数,居然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翠屏山,是一座位于汉元府和帝都之间的小山。十多年前原来这里有一家小门派叫鸡心宗,据传是太虚观的分脉弟子所创。
当然早就荒废了,这山上人烟稀少,那家门派的场地和田地一直没人要,便一直搁在这。直到三日前,才从汉元府来了一帮人把这里买了下来。
买下这片场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汉元府已经衰败的三家宗门:金刀门,玉剑门,红叶斋。
“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人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一个少年,白衣玉带,劲装结束,正蹲在树下,苦苦思索着什么恼人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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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渔人,猎夫及烈士之勇,乃情各有所安而忘其所恐惧,是勇之开始,却非极至。惟圣人知时命,达穷通,勇敢于危险,却未始于不安。所禀者,天命也。自有涯分,不由人事种种所制。”楚江一字一句地背诵着这些注疏,体悟着其中的真谛。
他师父所留的功法皆是一些心法口诀。他最近所修习的方法皆是如此,每一段口诀下面都有大量关于道经的注疏作为引证,若是参不透,落不到实处,就很难继续修行下去。
他好多次都觉得这不像是在修炼,倒像是在读书,没有什么实质的进步。纯粹是在脑子里做道场,又空又大。
但一想到这是自家师父留下来的,他又心软了,只能坚持下去,慢慢地熬着。这让生性好动弹的楚江,吃了不少苦头,每天都得读一段,然后自己根据自己的理解写一段,还得当着一群人的面讲一遍,真是够残忍的。
楚江闭上双眼,默默地想象着,让那些注疏经文,在自己的脑袋里转悠,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去思考什么,就是单纯地让这些字浮动在脑海中。
一个个字,或大或小,或方或圆,渐渐地脱离了字体的禁锢,慢慢地演化,回归到它们的本来面目:一条条的小蝌蚪,一团团的清气。
轰!就像巨人开天辟地那样,这些不断演化的字汇聚到一起,发生了剧烈的反应。楚江的脑子大概死去了一刹那。
当它复活之后,楚江闻到了一股金色的味道。在那味道之中,他看见了一群群的牛,不对,似乎是马,是牛是马已经分不清了。
“水生于春而盛于秋,不辨牛马。若无春积,何来秋水。若无百川所汇,何来大海无量。各安其情,顺其时也。明于内外,知天人也。秋水之道,便是金水之道。”楚江突然就开悟了。这一段是在讲述分别的本质和超越它的方法,那就是积累和知时。也就是广义上的进化,一切的生命,不论是妖还是人,甚至不是这方天地之内的生命都是在不断的进化之中。
一切的分别都是因为不明内外,不知其时。若想得道,首要任务便是如河伯一般,望洋兴叹,知其时。然后再是以此为基,稳扎稳打,步步推进。金水之道,不拘于时,不笃于虚,无他,惟积累深厚,知内外之别,晓天人之道也。
楚江睁开眼睛,眼神透彻无比。先前的不满,疑惑全都一扫而空。
他随手取下挂在树上的佩剑,拔了出来。信手拈来,玩了几个剑花。
平直剑身,双眼凝视前方,那里有一片桃林。无需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往前一跃,飞身而出。手中的剑没有丝毫的偏转,剑尖始终对着一个方向。
原本轻飘飘的佩剑,顿时变得厚重起来,剑身之内,有金光婉转,泛泛其间。就好像,这柄剑里,装了一条大河。
落地之时,顺势一挥,其剑意若秋水入海,叹为观止。刹那间,整片桃林的桃树都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落花纷飞,没有桃树断裂。甚至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唉,楚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言掌门他正在找你呢。今天又该他给你传功了,你不会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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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快走,他都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再不去,他可要发火了。”金虎臣急忙跑到楚江跟前,一把拉过他的手,就开始狂奔。这地方才刚来,按照规矩,一个月之内,是不能上屋顶的。不然,他早就带着楚江从房子上飞过去了,还用得着慢慢跑。
楚江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之中,面无表情地被拖着走路。就在他们刚离开的时候,满树的桃花都开了,开得又红又圆,然后,渐渐化为了一片金粉,洒落在根泥之中。无声无息,生死通达。
等到楚江缓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练功的广场之上。言念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楚江失礼,还望言掌门见谅。”楚江立马躬身行礼,诚恳认错。毕竟是自己这次忘了时间,害得言念白等了这么长时间。作为晚辈,的确是太无礼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来,定然是你勤于修习,故而忘记了时辰。我又怎么会计较呢。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始今天的传功吧。”言念笑了笑,非常和蔼地对着楚江说道。
楚江也郑重了起来,经过刚才短暂的沉浸,他确认自己已经进入过心彻的状态。也让他对自家师父留下的功法更加重视起来。
“今天不教你心法口诀,教你一些更实用的功法。对你以后会有莫大的帮助。不过,再教你之前,你一定要谨记,绝对不能轻易把这些法门传授给他人。”言念一改和颜悦色,语气强烈,肃穆异常。
其实他也不想变现地如此反常,但也没办法啊。最开始为了把楚江骗住,他故意找了一些深奥的经书,以此为蓝本,结合自己多年修道的体悟伪造了所谓的心法口诀。本想着楚江年纪轻轻,把这些东西啃完估计都要一段时间,那时候自己再作打算。
可谁知,这孩子根骨悟性太高了。自己辛辛苦苦掏出来的干货,这才几日功夫就解读了一半。正好陈和送上了及时雨,解了言念的燃眉之急。
言念虽说只是粗略地看了看,也看出来这玉简之中全是五宗的实修功法。这玩意可不能随便传出去,不然会惹出一堆事来。所以,只得装装样子骗骗楚江了。
“看好了,今天教的这门法术是专门用来保命用的。”言念向金虎臣努了努嘴道:“过来砍我一刀。”
“啊?”金虎臣一脸懵逼,言掌门在说啥呢,我没听错。
“叫你砍,你就砍。扭扭捏捏的,信不信我揍你。”言念开口骂道。
金虎臣只能硬着头皮,抄起一把朴刀,拖地而上,从言念身侧往下劈去。
啵~,只见言念像一个大泡泡一样,碎成了一地,洒了一地水。
“眼睛往哪看呢?我在这儿。”金虎臣闻声而动,转过身去发现言念正站在自己身后,用一脸不争气的颜色盯着自己。
楚江自然认出来了,这是五宗的经典法术:五行遁灾法。虽然也此法并不只有五宗会用,像天剑山庄,河洛派一样也会。但府城以下的宗门基本是见都没见过。
“师父他肯定会用这个法术,但他身为剑阁肄业弟子,不可能将这些法术写下来传给我的。” 楚江心中起了猜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