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只感觉自己睡了一个十分安稳的觉,她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就像是去爬完山,或者做了点别的什么将精力都消耗干净之后,第二天也不用早起,更没有别的什么要担忧的事情,一觉睡完,也浑身舒畅了。
只不过她明显不是正常地睡了一个晚上,她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之前自己是在藏剑山庄的腥风血雨之中,然后在屋顶上看到了救兵,激动地滚了下来,又晕了过去,现在她再醒来,已经是晚上模样了。
她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身上也没什么疼痛的地方,睡了这一觉之后,精神好像也好了很多,没有之前那种朦胧又茫然的那种感觉了,非要做个比喻的话,就像是擦了一下戴了好久的近视眼镜,一切都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她这一起来就先发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这屋子布置简单,但从垂下来纱帐的质感到不远处桌子的材质,都给人一种虽然简单,但是却不普通的感觉,这样的陈设,和藏剑山庄很多家具都是在山中就地取材做出来的带点粗犷的原汁原味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自己又换了一个地方吗?
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只是现在这房间里并没有人,桌子上有一盏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火光明亮而稳定,蜡烛在这个时代价格昂贵,根本不是平民能用的起得,而且从这灯光来看,这蜡烛显然也不是一般的蜡烛。
“有人吗?”
徐宁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仍不能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但是既然能好好地在这样的房间中休息,想来自己总不可能被林中军抓走囚禁起来了吧。
她先试探着喊了一声,但似乎连外面都没人,没人听到她的喊声,于是便也没有回应。
徐宁便起来,看见在自己床前摆着的鞋子,也换了模样,瞧着是双舒适的布鞋,但上面也绣了精细的绣花,这并不是她的鞋子。
但是放在她的床前,总归是为她准备的,她试着穿了一下,果然合脚。
这时候徐宁才后知后觉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倒是还是自己之前穿的那身,旧旧皱皱的样子,而且似乎已经穿了不少时日,都隐约有些味道了。
“咦~”
徐宁对着自己发出嫌弃的一声,也不知道这次自己又昏睡了多久,同时心里对这个地方也更加好奇了起来,到底是谁?准备了这样好的一个房间,却没有婆子婢女帮她擦洗一下换个衣服?
这些想着,徐宁便从床上下来,往外边走去,这才看到这房间并不小,刚才有床的那边只是里面半间,外面还有很大的半间。
外半间也没人,难怪刚才她在里面叫那一声根本没人听见,还有这外面半间装修能更加明显得看出来这里的不凡了,这里放了多宝柜,上面一样样放的,徐宁粗粗一看,便是放在机器工艺发达的现代,也都是精品,在这个只有人工的时代,又没有玻璃与塑料,这些东西的价值只可能更贵。
徐宁一边看着,一边感觉惊奇不已,她掌着油灯从里面走到外半间,冲着门口那边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这次从糊了纸的门窗上能看到有人影晃动,果然徐宁很快就听见了回应。
“我在。”
一个清冽又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些陌生,又似乎十分熟悉,从遥远的记忆中直穿而来,击中了徐宁的思绪。
她愣愣地站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这是在梦中,只要自己一动,眼前的这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进来了。”
外面那人却并不知道徐宁的状况,他低声招呼了一声,随后“吱呀”一声,便推开门进来了。
徐宁蓦然抬眸。
门外夜空带星,树影摇晃,昏黄的灯笼在檐下微微摇晃,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做推门状,瞧见了她手里的灯,便也抬眼向她望来。
是他。
跟她上一次在东陵郡府的酒楼中遥遥相望相比,他瘦了,但是跟多年前相比,他还是胖了不少,外面的灯光映照进来,能明显看到他脸上的皮肤粗糙了不少,更多添了两道细小的伤疤。
可不管他变成怎么样,徐宁都能认出他来。
他有一双特殊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或充满杀意,或冷漠,或遮掩,但总能从里面散发出一些寒意来,一如当年,裹挟着极淡的寒松香气,在一瞬间就占领了她的全部的心神。
想过很多次的重逢,但想得更多的是再无相见之日。
可任她怎么想,她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他不是在东陵吗?奉旨在书院读书?
他不是有他自己的任务吗?他应该有很多要处理的秘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刹那,徐宁马上就联想到了,晕过去之前看到的玄甲军,因当就是他的人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救她?
为什么会来救她?!
徐宁这样聪慧,脑子也恢复了清醒,她几乎在一瞬间便已经猜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她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
她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市侩又爱算计,长相不出众,口袋里的钱也少的可怜,这样的她,怎么值得他来图谋呢?
怎么值得,那样的他,出身不凡,模样俊美,身手出众的他,还记得她?
缘分兜兜转转,或者天上真的有神灵,神灵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谁会爱上谁,谁始终会对谁念念不忘,谁会不顾一切地奔赴向谁,不管中间隔开多少时间和距离,最终都会被一一填平。
他笑了。
那种由内心的喜悦洋溢到脸上,不知不觉便露出来的笑意,他的样貌和气质本都十分冷峻,可他忽然这一笑,当真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空气中那寒松的香气,也变得更加热烈了。
和她不同,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他大步一跨,两三步便到了她面前,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烛光明亮,照得她的眼睛又润又清亮,带上了那么点不敢相信,却又不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的模样之后,喜悦的心情便自然而然地充满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