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对徐宁家的情况相当了解,他调取了一下记忆,然后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至少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这个时间并不算短,更何况就算是现在,路上也不一定太平,除了东陵之外,和几个有重兵把守的地方之外,其他郡府的商人经常会遇到劫道的,那些被盗匪劫走的商人,小部分能消财免灾,但大多数都是消了财还免不了灾,带着的货物财物全部被抢走,自己也变成了散落山间的零碎骨头,而徐宁的父亲之前就一直跟着商队走,按照这么来看,她的父亲殒命的可能很大。
可是现在徐宁不仅得到了他父亲的消息,甚至还因为这个突然得到的消息返回去寻找父亲。
赵或之所以能得出徐宁是突然得到这个消息的原因,就是因为在上一封信中,写明了徐宁遇到了一些危险,已经准备回郡府了,若是没有这个“突然”,便是赶路的速度慢一些,现在也已经到了离郡府比较近的地方,而不会有这一封还写明了遗言的信。
赵或一直知道,徐宁是个理智而十分爱惜自己性命的人,正常情况下,她并不会头脑一热就去做会危害自己安全的事情,所以她“突然”得到的这个消息,不仅能确定她父亲活着的消息,甚至并不和她躲避危险冲突。
但是就也是在这个时候,字条上的“危”字变得更大了。
若不是徐宁遇到了什么实质性危险,这么这个“危”字,指的是徐宁回头去寻找父亲的过程中,很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这么大的“危”字,可徐宁还是去了,说明这一趟会有比较大的收益,而且还可能这种危险是徐宁对穆三娘说的,不然按照穆三娘的性格,怕是要单独遇上一支不少于一百人,并且避无可避的军队才会用上这个字号的危。
而且后面的遗言,也说明徐宁确实已经和穆三娘有了交流,凭徐宁的本事,蛊惑一个本来就有他命令的穆三娘,实在不算是什么难事。
所以这个危险,是徐宁站在当时的情况分析出来的,而徐宁当时肯定还说了别的什么,只是限于篇幅,没办法传递到他这里。
那么徐宁会说什么呢?
对穆三娘?
不,既然徐宁已经和穆三娘接触了,不可能不知道穆三娘的性格,所以那些话并不是对穆三娘说的,而是对自己。
“宁遇危,反壹寻父,遗请顾亲。”
赵或将这句话又在脑海里反复过了几遍。
最后赵或将注意力放在“遗”这个字上。
这是对他说的遗言。
她为什么对他说遗言,请求照顾母亲和弟弟,这种遗言是人之常情,所以穆三娘也觉得合理,将这个遗言也添在了上面,可是赵或很清楚,徐宁并不是一般的女人,在她身上他看不到他以前接触过的所有女人的重名节、短视等一些特点,与其说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到不如说她更像一个男人。
是了,她是聪慧的,狡黠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能不择手段的,并且是有她自己的原则的不择手段,她也有足够的谋略,也有足够的谨慎和耐心,她有许多远超常人的想法,也有将合适想法付诸行动的胆子,若是真要说一个与她有那么些像的人,赵或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陈坊。
尽管现在陈坊时常“扮演”他的下人,可事实上陈坊是带他入谋略门的老师,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秀衣军领袖,除了要有能镇压所有人的武力之外,还要更懂得勾心斗角,谋成大事。
即便是现在,在大多数的时候,陈坊都还是对整个秀衣军实际事务做出安排的人,正是在他的管理之下,整个秀衣军才能在不管什么时候都顺畅运转,拿出来的成果不仅让他,还能让他的皇帝大伯满意。
但要是问陈坊这样的人,在什么时候会留下遗言?赵或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因为像这种看三步走一步的人,谨慎又有智谋的人,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需要留遗言的危险之地。
只是如果说一定要留,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要去做一件不得不去并且必死无疑的事。
但若是真有那种情况,陈坊是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去,还是找个假身份提前金蝉脱壳呢?
正因为熟悉陈坊的性格,这个问题,赵或也不知道答案。
所以徐宁留下的遗言,其实也不是遗言,只是一段她想要传达的信息?
——不,也可能是,从这个角度想,赵或很快就领会到这次传递来的信息中徐宁所要表达的意思:我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你要是不来救我,就等我死后照顾好我的母亲和弟弟吧。
想象着徐宁用娇俏的表情气鼓鼓地对他说出这样威胁的话,赵或在心底呵呵笑了一声。
她到底是信任他的,不是么?
因为背后有他,所以她能义无反顾地向危险而去,她相信他就算救不下她,也是个值得托付家人的人。
不,不能这样想,有他在,他就不会让她出事。
赵或立即警醒了自己,收敛了心神,一边想着接下来的安排,一边仍在琢磨着那十一个字,试图再找出更多的信息来。
毕竟徐宁那边情况不同,他这边给出的对策也不同,因此他如何解读,徐宁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也成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东陵书院僻静的一个院落里,一个身材削瘦,双眼都冒着不同寻常的精光的汉子闪进了进去,然后找到了正在书房里的沈奇道,他不需要忌讳什么,沈奇道也对他的突然出现没有任何不满,甚至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专心地听起他的汇报来。
“……时间紧迫,目前只查出了这些,其实也有些怪异的地方,但是做得十分干净,所有的异常都只是猜测,该怎么处理那小子,还请头领示下。”
最后,那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这样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沈奇道沉吟了片刻,问道:“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么?”
“明面上不会有任何后果,李寒光自身难保,更不会有能力庇护他。”
听了沈奇道的问题,那人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那就杀了他吧,他八成不是什么善茬,”
沈奇道屈起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还解释了一句,他说道:“我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