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徐宁并不是专业的会计，只是在那个知识大爆炸的年代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手段，再加上扎实的九年义务教育中打下的数学基础，以及使用了她本身擅长的营销手段，才给蔡家照成这种错觉，她在算账方面十分厉害。
而之前蔡家给她查的账本，大多数都是抽查，只是作假的人没有那么高明，经过她心细如发的检查之后自然就能发现很多破绽，但是这一次，她遇上的对手却不一样了，至少没有出现任何低级的，包括数学上的错误，也就是横加竖加之后都能对得上。
但蔡家知道，徐宁也知道，甚至做这一批假账的人也知道，这账是假的，但就是找不到问题。
这天徐宁又第二遍算完了其中一本账本，望着瘫在桌子上的这许多账本，她仿佛看见了幕后操刀之人嘲讽的笑容。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徐宁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往椅子后辈靠了靠，整理着脑海中的思路。
她都算过了，这账本上记录下来的各地、各年份之间粮价和粮食的产量都又差不多幅度的波动，而且她也在郡府这边打听过，年景差不多也都属实，这么长的时间间隔，和这么广的地域，都做了全套的假账，很显然这是一件全东陵郡的蔡记都参与的事情，可是也是因为有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广的地域，他们是如何让所有人都统一用同一种方式做全套的假账，甚至其中还有人员的更迭和交接。
账本上记录的数据就两种，一种是价格，一种是数量，然后形成进账和出账，还有各种汇总的数据，什么年增长同比环比，其实都是用这最基础的数据统计计算出来的，当其中某一段原始数据是虚假时，按理说很容易从后面统计的那些数据反应出来，但现在徐宁计算之后，这一整套都是没有异常的，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这两种最基础的数据出现了问题？
要是买进价写高，卖出价写低，乘上粮食这个庞大的交易数量后，累积下来的数目还是非常可观的。
数量这边也一样，蔡记的粮店也大多都是就地收和卖，事实上一年收了多少卖了多少，她徐宁和蔡家本家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只能查这账本。
而之所以之前那些假账能轻易被查出来，就是因为有人员流动，或者贪墨的人要避开其他人，能找到机会就贪，找不到就算了，这样会造成统计之后反应出来的数据失真，便很容易就找出来了，而东陵郡这一批，难就难在没有任何这种痕迹。
除非和店里实际对应着看。
徐宁只能这么想着，而这一点蔡家也想到了，所以才有蔡明旭千里迢迢来东陵，并且放下了身段还到下面不少县城的蔡记都去视察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能发现任何问题，甚至还专门给徐宁又送来一本新鲜的，才记录了一半的账本。
可上面的数据，仍没有问题。
这么久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徐宁也逐渐烦躁起来，她手中拿着那本新鲜的账本，不耐烦地刷刷地翻着。
等等。
徐宁的目光停在最后一页，陷入了思考。
这些账原本都是应该实时记录的，因此有些脏污在所难免，但是之前徐宁在宁远的蔡记也帮过忙，知道他们忙起来的时候几乎就是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这样一笔一笔现场核对记录，同时收进来的话同时店里还会给出凭证，便是卖出也是有一份毛账，记在这账本上的，大多都是要趁着空闲的时候补上，不过也都是当天的账要当天都清了，不然一天推一天，隔了几天之后想再补前面的，很容易就会出现遗漏。
所以按照这个思路来，蔡明旭拿到的这本账本，他当面所见到的交易，有没有记到这上面呢？
要知道这种抽查要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的效果，不会给他修改的机会，即便是原本被送到了徐宁这里，蔡明旭也会安排自己的人再抄一遍送一本抄本回去。
但如果这上面的数据没有及时记录，那么这本新鲜的，和这满箱子的旧账本又有什么区别呢？
毕竟若是真要做手脚，只能是真实数据和记录的数据之间有差异，才能贪墨下钱财来。
只不过当时蔡明旭只是简单地将这账本的来历说明了一下，详细的情况并没有细说，现在看来，倒是很有必要去找蔡明旭核实一下。
徐宁这么想着，便打算这么做了，她将手上的账本一放，正打算出去找阿翠，问问蔡明旭最近又没有时间，毕竟前段日子那李横的奉旨求学闹得动静这么大，东陵王又留了钦差不少时日，虽然现在钦差已经走了，而李横那边听说是打闹了几次东陵书院之后，最近也稍微安生了一些，但他们那些在郡府生活的，想要经商赚钱的，直到现在也仍热衷于各种宴会吃饭和交际，以互通有无，将京城的，上头的，沈家的，东陵王的，各家各路的消息和心思都摸个彻底，以免因为自己消息不灵通而吃了大亏，因此这些时间里，蔡明旭看起来似乎是又将徐宁抛在了脑后，只是匆匆来见了两面。
尽管徐宁内心并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私底下的接触，但是这会涉及到正经事，徐宁却不会因为自己不适应而选择故意避开他。
毕竟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若是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恐怕感情感情会讲不好，工作也没办法集中。
只是她才开了门，便瞧见阿翠面上略带了一点急色，匆匆地向她走来。
“这是怎么了？”
甚少见到阿翠这模样，徐宁见了不免也多问了一句。
“有宁远来的信，”
阿翠也不耽搁，快步上前将厚厚一封信递给了徐宁，上面没有署名，徐宁正好奇，便又听见阿翠说道：“是宁远会馆的人送来的，来是还带了一句话，说是寄信的人让带的，原话就是‘宁儿姐姐快救救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