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能用明黄色的人并不多,加上太子也只有两个,若是算上后宫里的,才有三个,因此这章本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不言而喻,见来人递出东西后,原本在忙活按位置的那人连忙上前接了过来,又送到孟云手上,孟云这才稍微抬了一下下巴,说道:“坐。”
就这一个字,便将他安排了,若是位子上换一个人,奉监军怕是得大发一场脾气,但是面对这一位,他的老祖宗亲自对他耳提面命,千万不能摆任何谱子,不管他对你是什么脸色还是给了什么委屈,都得乖乖受着。
见他并不心服口服,老祖宗还特意提点了一下他这人的来头。
他这张与皇帝有些相似的脸,并非没有缘由,他身上有实打实的皇族血统,只不过他本该是个已经死了的人,是皇帝格外开恩,留了他一条性命,从此他便真正地为皇帝卖命,不管是京城还是边塞,不少腥风血雨中都有他的身影,并且他还有自己的路子能直达天听,他们这样的人能在别的人面前耀武扬威,但是若和这位起来冲突,那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皇帝会站在哪一边。
奉监军跪坐在专门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手里捧着比寻常饭碗还要大一圈的茶碗,心中胡思乱想着,这热乎乎的茶汤却不知不觉喝下去两碗,那上头的人才将他带来的章本看完,对他说道:“烦劳监军在这歇息一晚,明早我回一封,原路送回便是。”
听得这一句,奉监军差点生生将手里的碗咬下一块来,感情他冒着风雪赶了七天的路跑来,只打算让他休息一晚,旁的什么都没有,便又有打发他回去送信?知道的知道他是在办差事,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被磋磨了呢!
可便是心中不满再多,他也不敢露出半点到脸上来,反而笑着应下了,于是上面那人便挥挥手,示意着招待他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便是像他这样装惯了笑脸人也差点没忍住挂下脸来,好在进来给他带路的换了一个年轻的,瞧着倒有几分眼色,接待他热切又恭敬,送上来也是好肉好酒,奉监军便将老祖宗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抓紧时间休息起来。
而在原先的那个房间里,奉监军坐过的矮桌已经被撤了下去,另外又多了几个蒲团,有不少人坐在了上面,正静静听着孟云的说话。
“皇帝准许了我们的行动。”
他说道,依然用词极简没有什么废话,便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仍是冷漠的,并没有半点波动,而坐在下面的人听着神色也没有半点异常,似乎这才是最正常的样子。
“这一趟我去,地点在东陵郡,常六,那边接送消息的人手你来布置,皇帝必须随时能知道一切。”
“是。”
孟云说完一句,底下便有一人抱拳应了,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便是身上的兵甲和在这肃静的环境中也没能将他的形象改正一点,不过他应得十分利索,孟云和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
“付高,人选呢?最终还有几个?”
那常六应了,孟云便将那事略过,问起另外事情来。
这名叫付高的,瞧着倒是跟当年的老钱有些相像,高大粗俗,留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这样的人在军中十分常见,一抓一大把,但是他难得的是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沉稳劲,而且眼神明亮坚定,便是现役六军中人,也必然是其中佼佼者。
他听见孟云的问话,便回道:“一共有三人,分别是黑甲军潘云平,武安军董宏,还有就是……镇北军,李寒光。”
当说出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而一听他这话,屋里的各人,包括原先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任何一丝多余动作的刀疤女人,这时候眼神也全往孟云脸上看去。
他们是他真正的心腹,他的出身他们大多都知道一些,很清楚镇北军对于自己主子的特殊性,便是如今他们主子用的是昭武将军这个正三品的称号,但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不能再往上升,而是升级之后便是从二品的镇北将军,他们主子不愿意用。
正好他对封号也没什么兴趣,便一直不愿意接受进一步的封赏,使用昭武这个称号已经有了不少年月。
由此可见,镇北二字对他的影响之深。
“镇北军……”
就连孟云那万年不变的神色在骤然听到这个名词之后也流露出了一丝迷茫,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万物都不入他眼的冷漠神色,说道:“那就他吧,付高,你去接洽一下。”
“……是。”
付高略微有些迟疑,提出这个名字他已经有些胆战心惊,没想主子还真就选了这人,不过既然这样,他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说道:“禀主子,属下查探到这些年他私底下有一些动作,应当是还心怀旧主。”
旧主吗?
孟云忽然笑了,虽然这笑仍是冷冰冰的,顺着付高的话难得接了一句:“那不正好,我喊起父亲来,也能自然些。”
镇北军的将军旧主还能是谁?自然是曾经的镇北王。
这场意外的风波不能说小,但是在孟云面前,没有任何人敢说多余的话,经过这一场之后,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尽管他手下的人不多,但这仍是一支单独的军队,他是这支军队唯一的统领,同时也是皇帝的一只臂膀,一切按照他的意思自如地控制这支小而精的军队,以打探消息,暗杀,解决一切不能在明面上解决问题为本职的,秀衣军。
“三娘,你也下去吧。”
将一切事情都处理之后,孟云对身后的刀疤女人说了一句。
“是。”
她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便痛快地走出了屋子,屋子里便只留下了孟云一个人,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会儿,才神情露出一些怅然,将袋子放了回去。
此次再去东陵,会有再遇见她的可能吗,如今已经四年过去了,她……怎样了?会不会恨他,当年留下了那么大的麻烦,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