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顺死了。
一个村夫野汉,便是会一些山脚猫功夫,也不可能从大家专门训练出来的打手手中逃脱,只是那刀砍下来之前,那极为凄惨地一声惨叫,惊醒了大半个村子的狗,它们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夜晚开始疯狂嚎叫,家家户户没有一家不被吵醒的,于是便陆续亮起了灯,有人起了床,试图安抚正嚎叫着的狗,但是并无效果,于是他们走出家门,纷纷打探是出了什么事,这样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徐财家院子里的血腥味。
沈谨文和他的帮凶在事发之初就趁着夜色逃走了,他要回到族学小院去,刚开始还不敢声张,直到听到了村子那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于是他赶紧命令人收拾东西,他要连夜逃离这个村子,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将老钱叫醒,让他也赶紧收拾,当然这收拾的对象指的是被绑起来扔在她自家杂物间,另外还有他们的人在那边看守的沈氏和徐宁一家人,老钱被他这一出闹得实在心烦,但是也担心拖久了会出什么意外,因此立马着手去办,但这会儿,村里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
有离徐财家近的,先提着灯笼找了过去,这大半夜的,他家的院门却是大开着,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灯笼的光一照,一个妇人便立即捂着眼睛惊声尖叫起来。
那是寻常大家都称呼为三花婶的,尽管她家和徐财家是邻居,可两家却很不合,平日里什么死啊灾啊难听的话都往这个院子的主人身上招呼,可如今真见了这一副惨象,心里非但没有一点高兴,还被吓得不行。
有了她这一声尖叫,人们很快就聚集了过来,徐财家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也逐渐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们最先见到的,是躺在院子中的徐顺,他背朝上,就是躺在门口那边的位置,他朝前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一片生机,但很明显,他失败了,他背上被砍了好几刀,不过致密伤还是在脖颈处,可以想象,他当时正想往外逃,但是背后挨了好几刀,眼看他要跑到院门处了,杀人者便没了耐心,大概是抛了一个套索,将他拉住了,顺便在他脖子上开了一口,再将那套索解开,一具已经死透的尸体便轰然倒地,只是一双至死睁着的眼睛,彰显着他的死不瞑目。
再往里走走,很快就知道了,原来那个拉住徐顺的,并不是什么套索,而是鞭子。
因为院子里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里,不着寸缕的小方氏的身上布满了鞭痕,大着胆子进来的男人们突然见到这一幕又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将眼神回避,不往里面看,最后还是一个年长的脱了外套随便将她白白胖胖的身子盖住了,然后请了一个胆子大些的妇人进来看看小方氏的情况,可很明显,小方氏的状态也不正常,那妇人去看时,她脸上仍嘻嘻笑着,好像那些伤并不是在她身上,而且将她嘴里的布条取出来之后,那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愉的呻吟声便更大了,同时嘴里还含糊地说着一些“请主人鞭打我”之类不堪入目的话,直到那妇人连着给她泼了两盆冷水,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可她睁眼一看当前的状况,又是“嗷”地一声昏了过去,但是没办法,还是得将她再泼醒,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死了人,又有妇人出了那般状况,便是夜里,村里也变得格外热闹起来,村人打了不少火把,将周围照得透亮,也不再需要从天空上照下来的光亮,便是村北那个偏僻的院落里也被惊动了,这个院子的主人如今都被塞在一件杂物间里,而能在这里自由走动的都是沈家的打手,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在这里看守,他们自然也被村里闹出的动静惊动了,等了一会儿见非但没有消停,还更加热闹了,于是他们便分了两个人下去查看,就这么个当口,有好几个人悄悄地摸了上来,一人一棍子从背后偷袭,将留在院子里的两人打晕了。
动手的是徐景还有徐大富和他们家的一些壮丁,甚至连春婶都跟了上来,不过她不是来打人的,而是去解救关在杂物间里的沈氏等人,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注意到了沈氏的喜恶,并没有让一个男人去近距离接触她。
“春婶,你怎么来了?”
已经到了后半夜,在徐宁的劝说下沈氏和徐睿都已经睡着了,只有她一个人还醒着,因此在听见外面的动静之后她立马警觉地坐了起来,见到来人是春婶之后,她立马惊讶地问出了声。
“徐财那边出了大事,趁着沈家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们赶紧走!”
说着话,她也不含糊,上来用一把小刀,三下五除二便将徐宁手上的绳子割断了,徐宁活动了一下手腕,立即说道:“那我出去准备东西,我母亲和睿哥儿,就麻烦春婶你叫醒了。”
春婶听了一点头,也不回话,立即就上前轻声将沈氏叫醒,于是徐宁连忙出去,果然在外面看到了在等候的人,于是她也不含糊,立即说了原先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放的位置,而来的人也动作迅速,就按照她说的地方将东西一样一样搬了出来,有先整理成一担子的,便先下山直接往村口那边去。
好在他们家在一段时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搬迁的准备,东西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剩下一些零碎的等事情过了再回来收拾也不迟,毕竟人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到沈氏和徐睿都清醒,春婶又将大概的事情讲了一遍,跟她讲清楚出来,在徐宁的指挥下东西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
“母亲,我们这就走吧。”
见她出来,徐宁立刻迎了上去,用异常冷静和沉着的声音望着她说道。
那眼神直直地对上了她,既没有故作的可爱,也没有任何隐瞒的迹象,那是坦荡荡的,就是一个成年人才会有的老练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