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头上仍是暴热的太阳,尽管已经实打实到了秋天,可能是因为最近少雨的原因,秋老虎渐渐冒出了样子,只是已经没有了蝉鸣,这让这闷热之中多少多了一些孤寂,而在族学的院子里,徐宁已经站到了边上,被讯问的中心位置有了新来的人。
正是沈氏和徐睿。
前面徐宁答的很好,但是这种好在老钱看来,却是并不怎么好,因此在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之后,就连沈氏和徐睿也被请了过来,接受老钱的讯问。
将人带来的时候第一个巴望着门口的不是徐宁而不是老钱,反倒是坐在主座上的沈谨文——只见他都坐直了,上半身还往外探去,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往门外望去,同样也是有人去接的,院门打开之后,先进来的是他自己带来的一个人,然后跟在他的后面,先进来的是一个男孩子,年纪看着并不大,而且身上的穿着也不怎么样,但是一双眼睛圆溜溜黑乌乌的,进来之后也没有先害怕,而是转着眼珠子将院子里里面的情况看了一圈,直到他看到原本就在院子里的徐宁,他脸上原来严峻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才将另一只脚也跨进院子里来,再半转过身低声喊了一句“母亲”,才将外面的沈氏也带进院子里来。
沈谨文自然不会盯着一个小男孩看这么久,甚至还觉得他这么多动作有些碍事,他只等着看着跟在后面的沈氏,只是任凭他这样热切地张望着,等沈氏出现在他面前的,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他感觉到了一些失望。
他偏好妇人,而且是那种生育之后更丰腴一些的妇人,那些妇人或者因为久守空闺,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行动的细微之处就特别像是已经晒干了的烈火,只要他稍微给一点火星,就能熊熊燃烧起来,给予他刺激又特别的感受。
但很明显,沈氏并不是这样的人。
首先,就在两三个月之前她仍在饥饿的生死线上徘徊,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徐宁已经在吃食上尽量提高了不少,但还是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她从一个皮包骨的饿殍养成一个丰腴的美人,只是比那个时候多不少肉,看着不再那么难看而已,绝对不是沈谨文喜欢的那种肉的感觉。
其次,沈氏一进来便是低着头,甚至她脸上还带了一个由麻布做成的面纱,只露出的一双低垂的眼睛和并没有修饰而没有变成细长形状的原生粗眉,在彰显着她是个极守妇德的妇人之外,还流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但是却经常可以从有“母亲”这个身份的人身上看到的坚毅来。
因为沈氏的面纱,沈谨文并不能看到这位沈氏跟与他相好的沈娟娘又几分相像,可是光从这流露出来的气质就可以看出,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难怪之前沈焕评价这一位时有说是个书呆子,书不书的沈谨文这个时候还不清楚,可是这后面呆子二字,他便已经觉得十分贴切了。
就是一个无趣的……木头。
便是美人二字的评价,沈谨文也不愿意给这位加上,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有两天,可是在见到真人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兴趣索然,只见他不再关注院子中的事情,又慢慢躺回了躺椅上,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倒是想起了另一个给他送过饭食的农妇来。
沈谨文的这点心思,或者跟着他时间不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可是如今在院子里的,跟着他来的他的人事实上只有两个保镖,旁人见了他这异状,倒是不会联想到那么龌龊的地方,仍考量着这十三少爷如此行径,是不是有替沈三老爷看一看自己这个流落在外面的女儿现状的意思?
只是这大半院子大多都是下人,便是沈谨文是庶出的,那他也是沈家的主子,更何况大多数都是呆在香山镇的,哪里能知道在沈谨文出发前找过他的,可不是什么大家想象中的沈三老爷,而是沈氏同父异母的妹妹,沈娟娘,而他们之间的好事,在这里更是无人知晓。
只有徐宁,从徐福顺那边听到张应成掌柜传来的消息,知道了一点这沈家十三少爷的怪癖,因此在沈氏进来的那一个瞬间,她甚至顾不上用眼神去安抚徐睿,十分大胆地微抬着头,直直地盯着那沈谨文,直到看见他脸上那一点明显的失望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心也重新落了底。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这癖好特殊的沈家少爷没有看上沈氏,那么事情就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
接着沈氏便进来了,按照安排站到了院子中间,只是沈氏的出身放在那里,自然不可能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对老钱或者沈谨文进行跪拜,她便只福了礼,也不管上面两人都没有给她回应,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连跟在她边上小小年纪的徐睿,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也没有露出怯意,只给沈谨文行了一个书生的礼节,便乖巧地站在沈氏的身后,并没有要多说话的意思。
便是从这沈氏的行动和她小儿子的动作规范来看,这一家的教育,的确远远超过了村里其他人,便是出生在庶子家中的沈谨文,小时候也没有受到这样的约束,能有徐睿现在这样的气派和礼数。
老钱仔细地观察着这一家人,从徐睿进门来的细小动作,到徐宁难得大胆的探视,以及沈氏极为守礼,一直下垂从来没有抬起眼皮看周围任何一个人的模样,他都没有放过。
香山镇的谋杀案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但是上头的追查没有一点松懈,而且只凭着香山镇原本的人手,甚至还加上了秘密之地派来的人,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尽管老钱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只是死了两个小兵的人物,上头却非要这样死追着不放,但他也清楚,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最好不要知道,他只要听从上头的安排,尽可能地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