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弟带信来的时候提到你了 ——哦,对,就是在百济堂当掌柜那个,上回你去宁远县买驴的时候,据说是去拜访过他。”
没想徐宁前一个话题还没有想明白,徐济成却又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至于他说的是谁,徐宁心里也清楚,正是那个有着锐利眼神的老人,不过从那边回来之后事情太多,再加上原本没有去宁远县的打算,因此就没有再关注那边,没想到那位居然还记着她,甚至还在寄回来的家书中提到了她,这让她难免有些在意起来。
他会怎么评价她呢?
又或者就是他当时一眼看穿了她?
徐宁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她并没有要开口接话的意思,甚至有些不敢听三伯公接下来要讲的话。
只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徐济成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只听见他接着说道:“他说你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子。”
很聪慧的女孩子。
就是这样?
徐宁听了心里也略微一懵,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就是这样?
徐宁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甚至关于这件事情她即便尽力遮掩了,可是她做过的事情太多,再加上她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她并没办法一一将她做过的事圆回来,也没办法一直装成一个天真的小孩,毕竟要是她不做出改变,她现在还有没有命站在这里都不好说了。
若是时间短还好,可是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这么久,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不少破绽,她只是担心又多少人看出来了,还有就是暴露了之后她会被怎么对待。
这一路上听着徐济成说的话,徐宁其实一直在等他说出自己的下场,就像是在等一场审判,就像是她到底还是帮村里人争取了一个好的豆子价格,但是却没有人再在乎这一点,只记得她是被沈家三番四次讯问的中心,生怕多跟她说一句话,就会招惹上跟她一样的麻烦。
徐宁的信任很宝贵,她向来只信任自己,后来她渐渐将信任给了沈氏一些,可是她给了沈氏多少信任,就有多害怕失去这些信任被辜负。
而徐济成是沈氏也说好的人,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某种她不知道的联系,因为沈氏,徐宁也愿意将自己为数不多外分的信任给一点点他,这些信任就像是徐宁小心翼翼伸出去的触手,一旦被辜负斩断,旁人怎么样徐宁不知道,徐宁只知道自己的内心会有多疼。
原本徐宁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在他嘴里说出来只是这样一句平平无奇的夸奖。
是的,平平无奇,平淡到徐宁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情绪去回应这样的夸奖。
好在似乎徐济成只是在简单地讲诉一件事情,他并不需要徐宁什么样的回应,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徐济成又接着自己把话讲了下去。
“他是不是说过你和你父亲有点像?其实他并不是说你像你年幼时候的父亲,他是说你想后来已经娶妻生子,甚至已经在商帮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的你父亲,大概,那样的你父亲,你还没见过吧?”
这回是一个问句了,但是这一路下来徐宁也大约知道了一些三伯公的意思,或许即便他问了一个问句,也不需要她去回答,她只要静静地听着就是了。
果然,即便徐宁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很快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依我看,你跟你父亲像的,只有聪慧这一点,事实上你父亲,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三伯公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感慨,仿佛那是一件十分令人怀念并且遗憾的事情。
“他帮过我,”
徐济成毫不犹豫地讲出了这样的话,丝毫没有在小辈面前提起自己落魄那一面的不自在感,他接着说道:“我家之前也是在宁远县城自己开了一个小的杂活铺,可是那一年店里一批货因为没保存好而出了意外,买去的客人食用了之后上吐下泻,花费了不少药费之后才看好,而更麻烦的是,出现这样情况的客人并不是只有一个,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出现这样的事情几乎是灭顶之灾,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家财散尽不说,甚至还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徐济成低声地叙述着过去的事情,他的声音并没有那么苍老,反而有些低沉的味道,叙说着这样的故事,很容易将人带入到当时的情境之中,让人不免为他担心起来。
好在他也没有要打关子的意思,很快将这个故事的下半部分讲了出来,自然是她的父亲找了关系还出了钱,将所有出现那种症状的人都救治回来,并且平息了他们的愤怒,让徐济成免了这次牢狱之灾,不过那店到底还是保不住了,连那天她去见过的徐济达的这份工作,当时都还是她父亲介绍的,当时她父亲也想给徐济成再找一份工作,但是徐济成却拒绝了,反而回到村里来,过着最简单最普通的农户生活,只是在村里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忍不住就会伸出一把手,帮人家一把,渐渐地他也积累了一些威望,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可和别人不同的是,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徐兴给他的帮助,并且还在实践中将这种毫无怨言的帮助传播了出去。
“事实上当年你父亲帮助过的人家在村子里还有不少,而你们这些年实在过得辛苦,便是我看着,也有些为他们觉得羞愧,所以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是很讨厌的人?”
最后,徐济成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这一下子话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但是这一次的问句,似乎却需要自己回答了。
但是徐宁听完了徐济成讲的这个故事之后,她第一次对那个在原身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印象的父亲产生了好奇,不过关注点却有些不一样,只见她仍然没有回答徐济成的问题,反而回头看着三伯公,好奇地问了一声:“我父亲当年是做什么的,怎么赚了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