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繁的父母在邻市的大学城卖烧烤,一天几百块钱的摊位费,就靠晚上和周末时段挣钱。他爸爸见劝不动张春梅,觉得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还耽误挣钱,一夜都没留就坐动车回去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家里他妈说的话比较有分量,他爸这是回去和徐繁妈妈商量对策搬救兵去了。
第二天,媒人听到风声找到张春梅,给她发了一个几十秒的小视频“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都得靠双方维系”。
“你好?是不是发错了。”张春梅加了媒人的好友三四个月了,一直都没联系过,这天却突然收到她的消息,有些诧异。
她苦口婆心地劝解张春梅,“你很聪明,你和小繁很般配,不要难过。”
“我做不到他想要的样子,对不起,再找一个和他匹配的女生吧。”张春梅面无表情的说,她懒的解释了,可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媒人是不能得罪的,因为媒人的嘴可以将死人说活。
“你们是有感情基础的。”
“现在没有,为什么你们都说这句话呢?我作为当事人,有没有感情我不知道吗?三个月而已,又没有多久,而且吵了这么多次,消耗完了。”
“小繁很爱你的。”
“是是,那怎么了,我不爱他啊。爱我,我被鱼刺卡住了,他还能吃下两碗饭;爱我,我说拍婚纱照,他还那么多理由;爱我,因为上一个相亲对象嫌弃他没有钱,所以现在就对我舍不得花钱。爱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这就是爱吗?我不要这样的爱。”
“慢慢子来。”
“这个福气我不要了,你要吗?如果你觉得他人很好的话,就应该给他介绍一个更好的,我和他不合适,你家里有好的也可以介绍给他对不对?如果你再劝我的话,我就不回复你了,没有谁想要给自己添堵,我过得不好,你会负责吗?”张春梅憋不住了,再憋下去她就要内伤了,她最讨厌解释了,但现在拜徐繁所赐,她需要不停的向亲朋好友解释,她觉得厌烦,又觉得有些堵,情绪像开了闸似的不停的宣泄出来。
如果一个人的能量有颜色的话,张春梅现在应该是满身的黑色,负能量爆棚。
微信号里塞满了徐繁的一切,徐繁父母源源不断发来的语音条上有一个个小红点表示待收听,她曾选择性的试听过两条,顿时被气得不轻,人永远会偏袒所爱之人或者亲近之人,是啊,在他家,张春梅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包庇偏爱之人人之常情,他们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没有毛病。
她决定不再理会有关于徐繁的人和事,她用另一张电话卡注册了一个微信小号,觉得难受的时候就登上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再给她发消息了。
在这之前她顺便把徐繁和他父母的微信设置了免打扰模式,这下子,世界终于清静了,再接收不到那些纠缠她的,把责任全数推给她的信息。
她不分昼夜地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忘记了星期几,整天浑浑噩噩,好久没有这么持续性摆烂了。
刘美女一开始还给她做好吃的好喝的,没一两个星期就开始赶人了:“天天窝在家里,年纪轻轻也不知道出去找工作,这么懒怎么赚得到钱,生病了怎么办都没有钱去治疗。”
“没有钱就拖着嘛,反正什么时候都得死。”她自暴自弃,无所畏惧。
“本来你这个年纪是要养家替你老娘养老的,你都二十七了还要你老娘养你,知不知羞?”刘美女越说越激动。
“听不到听不到,就当听收音机。”张春梅一副无赖样,也只有在她妈面前她才这样。
“你出去住,要么你就交房租。”刘美女这回是发了狠了。
“我交房租不去上班,你能不骂我吗?”
“不行,我看到你懒我就受不了你。”
张春梅嘴上叛逆的狠,却还是在微信公众号上关注起温临招工信息,每天睡前刷一刷,她把适合自己干的招聘信息都收集起来,按照上面写的电话挨个拨过去,最终选择了三家面试。
第一家是布行的文员,工作很自由,面试她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戴眼镜细眉细眼的男人,早上十二点左右上班,晚上八点下班,她觉得这个作息正适合她这种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的。虽然路途比较远,但是有宿舍单间,工资三千五,没有五险一金,对于她来说,她很满意,因为又有闲又有钱,总比她之前到手两千块的合同制老师强多了。
第二家是一家中小型年检站,距离家里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工作轻松单一,节假日全有,朝九晚五,但是工资三千。
第三家是距离家四公里的一个小型胶制品公司,食宿全包,一个月四千八,有五险一金,一金一年后缴纳。
本来她按照自身的生活习惯选择的是第一家的,但她面试完回去之后,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复。张春梅有些急切就主动发了消息问询:“你好请问,老板怎么说呢?”
“老板说,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半。”过了半天三四十男人才回应。“你以前是老师吗?朋友圈里的菜都是你烧的?现在会做饭的女生不多了。”
这人是把张春梅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吧。
“是的,哈哈,在抖音上看视频学的。”张春梅打了个哈哈,她不想别人询问她的私事。
对方却不依不饶:“你什么时候来上班?因为还有别的人在问。”
“我再考虑一下。”张春梅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对工作时间突然调长两个半小时不满意了。
“我还是喜欢你来。”那男人说。
张春梅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她觉得这句话很奇怪,让人十分不舒服。
她和刘美女提了一嘴,却意料之外被刘美女骂了一句:“不检点。”
张春梅有些伤心,她反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是你自己的女儿,被人骚扰了,你还骂受害者?”
刘美女嘴硬说道:“他说你完全可以不回复,不搭理他。”
张春梅不是第一次和刘美女有意见上的分歧,但这次她却觉得母亲十分不可理喻。
女性在受到了侵犯和冒犯的时候,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呢?
为什么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理解自己呢?这太让人难受了。
她甚至已经不想同母亲争辩了,因为争吵没有用。
她只是失望。一个在饿肚子的年代能读的起高中的,受过知识的教育的人,居然能说出着番子话来。
隔一天,张春梅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年检站面试,她想彻底脱离这个家里。
张春梅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年检站的站长一开始对薪资待遇含糊其辞了,他没提到的是: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一千五,试用期过后工资三千。
她觉得离谱极了,这样看来第一个工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个时候第一家布行的三四十岁男人恰巧发了一条信息:“你看起来不像那么现实的人。”
张春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立即打消了去布行工作的想法。有这样的上司,估计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还有被骚扰的风险。
有了工作经验后就是不太好,心态会有很大的转变,工资两三千的你看不上,工资四五千的轮不到你。
很显然现在张春梅就只剩下一条路,去四公里外的胶制品公司碰碰运气。
她下了血本了,这几天为了面试不迟到,出门都是打车。
这次不可以不成功,她心里暗暗的想。
滴滴专车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自建厂房的楼顶挂着大大的牌子,“明日科技”。
张春梅傻了眼,她没想到条件这么艰苦,她提前打了电话:“余总,我到了,我看到了牌子,在哪里呢?”
“你从铁楼梯往下走。”一个浑厚的嗓音扯着嗓子说,“看见没?”
“看到了。”
张春梅到了地方第一时间就是找厕所,之前她出来的急,没来得及上,现在她快憋不住了。
她根据提示来到一个楼梯下的三角区域内,昏暗的灯光下,并排三间厕所,她推开木门,关上的瞬间她有些后悔。
木门的转轴上趴着三只巨大的蟑螂,有多大呢?就跟广东的蟑螂一般大,两根触须还在不停的颤动。
看得出这三只蟑螂有一定的年纪了,这么老生命力都如此顽强。张春梅裤子拖拉的速度之快,都快赶上秋名山车神了。
这个时候一个约莫比她大个五六岁的女人从旁边的厕所出来了,她冲张春梅笑了笑,问道,“我们这边很艰苦吧?”
“没有没有。”张春梅客套地回应道。
她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里缓和过来。确实艰苦,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张春梅和余总了解了工作的基本内容和工作时间薪资待遇等后,便随便编了个理由离开了,“我回去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