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修一惊,慌忙冲过去揪住了阿四问道:“你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
阿四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恐惧和悲伤,颤着嗓子道:“老爷他昨日在兴祥茶楼被人杀害了!”
霍浅羽手中的点心落了地,咕噜噜滚得到处都是。
裴叙修有些愣神,“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我这阵子太累了,出现了幻觉是不是?”
说着,他手下加力,直将阿四勒得喘不上气来,连连干咳。
他的语气中没有悲伤,只有不可置信。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裴叙修根本来不及去思考,他本能地拒绝了接受这样的信息。
霍浅羽冲过去,拽住了裴叙修,让他放开了阿四。
“裴大哥,你别这样...”
裴叙修转过脸来看着霍浅羽,可他的眼神却空空洞洞毫无焦距,“浅羽,你一定听清了,阿四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
霍浅羽的眼泪刷地下来了,“裴大哥,你别这样。裴太守他...还等着你回去。”
裴叙修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道:“对对对,我得回去,回去看我爹。阿四,备马!”
霍浅羽却一把抓住了他道:“我同你一起去,阿四,备车。”
裴叙修此时的状态绝对是不能独自骑马回去的。
身在王府和别院的晋凉和符飒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张罗着往云城赶过去。
屈锦原本就是要回云城的,也便一起了。
自被符飒从皇宫中接出来后十分乖巧的学蓝这一次却十分坚决地提出了要同符飒一道回云城。
顾不得过多安抚劝解学蓝的符飒便同意了她的请求,只将以落留在了云城由耿漳与窦玉娇照顾。
阿四赶车一向飞速稳当,入夜时分,裴叙修和霍浅羽所乘坐的马车便已赶到了云城。
这一路上,裴叙修似乎慢慢接受了裴司南被人杀害身亡的现实,除了在途中发出过几声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声之外外,便只余发呆了。
霍浅羽一路上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却没有出言安慰。
她很清楚,这种骤然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什么样的语言都无法安慰的。
马车到了太守府还未停下,裴叙修便一个箭步冲下了马车。
他走之前还是一片祥和的太守府,如今却是满眼肃穆,庭院内外皆挂满了白色的丧幡,院内不绝于耳的是悲鸣和哀嚎,大门外则站满了自发赶来悼念裴司南的百姓。
裴叙修冲进灵堂,那里静静摆放着一尊黑色的棺木,裴司南就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里面。
然而他却再也不会坐起来,追着裴叙修打了,也不会在打完以后,一面心疼地为他上药一面还嘴硬道“下次不听话还打”。
见到裴叙修回来,原本在一旁默默垂泪的裴夫人再也撑不住,倒在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灵堂外面的霍浅羽忍住眼泪,垂下了头。
“这是什么东西?”慕容月将一张纸狠狠地摔在了惟妙面前。
惟妙捡起来一看,面色有一瞬的变化,“你搜我的东西?”
慕容月面色十分难看,“你利用我将裴太守骗出来,答应我不会伤害他,最后却杀了他!你能骗我,我为何不能搜你?!”
她那日将裴司南骗到茶楼之后,却没有现身,只派了一个小丫头过去传话说自己有事被绊住了,要晚些才能到。
不料当晚她却接到了裴司南被杀的消息。
原本便心中极度不满的她,在看到裴司南写给裴叙修的信后,更是痛悔不已。
在信中,裴司南描述了慕容月这半年来的不易和成就,还告诉裴叙修,自己要去见慕容月,相信她已然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了。
看着信中裴司南对自己的称呼“月儿”和他对自己即将开始美好生活的祝福和欣慰,慕容月知道自己错了。
裴司南早在裴叙修与她定情那时,便将她当作了亲人,后来对她的所有暗中照顾,也都是缘于他父性的关怀。
此时面对着惟妙,她心里的厌恶和愤怒便更加强烈了。
惟妙冷笑了一声,“慕容大小姐,你这会儿开始大发善心了,你别忘了,当初一味地作天作地要死要活最后将人家儿子害得毁了容把自己也害成了这副模样的人是谁?若不是你,裴叙修能到现在还处处受人耻笑自惭形秽么?你以为裴太守就没有因此而操劳神伤么?与其让他日日忧心自己那个废物儿子孤老终身,我如今送他个解脱,倒是在做好事了!”
慕容月气结,“你不是说,他早就和那个青楼女子在一起了么?”
惟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不屑道:“你也太高看裴叙修了,就他如今那副尊容,除了你,还有谁能看得上他?”
慕容月震惊到无以复加,“原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她忽然拿起玉杖,冲着惟妙便冲了过去。
惟妙微微勾了勾唇角,略一抬手闪身,慕容月便趴在了地上,形状极为狼狈。
“我就是在利用你,”惟妙蹲在慕容月面前,以手勾起了慕容月的下巴,轻笑道:“那又怎么样呢?你别忘了,杀裴司南,你也有一份。你如果不介意被裴叙修知道,我自然更是无所畏惧的,反正我的手上也不止这一条人命,我要逃,随时逃得掉。可你呢?”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美,可此刻听在慕容月耳中,却如同地狱里传来的魔鬼之音。
慕容月恐惧地摇着头,崩溃大叫起来,而惟妙则是得意地扬长而去。临走前,她甚至还嘱咐了慕容府的下人好生照顾慕容月,尽量让她少出门。
慕容月直到这时才发现,惟妙早在不知不觉间,笼络了一大批慕容家的人为她所用,时至今日,竟是自己引狼入室,一步步将所有人害惨了。
应付了宾客和汋帝派来吊唁的礼官,裴叙修找来了跟在裴司南身旁的丁堂。
丁堂原为一名地方里正,因为人清正刚直又十分勤勉受到了裴司南的赏识而破格提拔他到了云城,做了身边一名知事。
对于有着知遇之恩的裴太守的遇害,丁堂亦是悲痛异常,仿佛在一夜之间憔悴了十年一般。
“我爹究竟是如何遇害的?”裴叙修强忍悲愤,尽量保持着克制。
这些年来,裴司南治下的云城一向太平,就连当初追杀晋凉的人也只敢在他进城之前伏击。
而由裴司南亲自率领操练的太守府衙衙役们更是个个身手不凡,若说有人能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杀得了裴司南,除非这人是裴叙修、向笛这样的高手。
丁堂愧悔地摇了摇头,“大人昨日只说是有事要独自出门,不准任何人跟着,卑职曾劝他带上秦五他们,但他却不肯。看他的模样,当时应是心情颇佳,卑职便疏忽大意了。若是当时卑职再坚持...”
裴叙修晦涩开口,打断了他:“此事与丁知事无关,我爹决定的事,向来都是无人能够更改的。”
只是,他昨日究竟去做了什么,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