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寒面无表情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人,待到他彻底断气之后,才叫了人来随便找了个理由命人拖下去埋了。
要以如何的态度面对霍浅羽,他一时还未想到。
但他很清楚,自己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女人,竟然是“通敌叛国”的重犯之后,这件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
学文正式到国子监报到那日,傅少轩也去为他送行。
国子监和民间的私塾以及普通的官塾不同,里面的学子大多是王孙贵族的后代,按例学文平日里是要住在国子监不能回家的,是以晋凉一早便叫着王府的马车到了别院的门口,几人一道送了学文去国子监。
晋凉去同负责教导学文的司业叮嘱交待的时候,符飒便同傅少轩讲述了那日去见安音的事,顺便请傅少轩帮他作一副慕容煜的画像。
“说起这件事,我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符飒提起安音并未带她去见幻樱夫人便一口应承了她的事,傅少轩似乎被触及了某些记忆,也疑惑道。
符飒有些好奇,听上去,傅少轩似乎也对安音也产生过一些并无恶意的疑虑。
她没有开口,等着傅少轩说下去。
“我印象里,安音似乎从未曾与那位城主同时出现过。即便是我已然去过那神女殿不止一次,也曾在后来见过那位幻樱夫人,但每次安音都不在幻樱夫人的身边。我甚至曾因此怀疑过她是被幻樱夫人软禁了起来,只是为了不引人怀疑才不得不让她出来见我。但她却又可以完全自由地出入康宁城,就很难说通。”
“你多次到过神女殿?”符飒有些意外,但随即便释然了,“这便是了。看来那位幻樱夫人对于安音果真是十分看重的。”
神女殿是幻樱夫人的起居所在,寻常人根本是没有机会进去的。
而傅少轩作为一个康宁城的外人,竟然得以多次进入神女殿,想来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安音在这神女殿的地位亦是不可小觑的了。
可是为什么呢?安音不过到了幻樱夫人身边不足数月,何以会得她如此青睐?
“你有没有想过,安音或许...并非是孤女?”符飒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傅少轩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符飒作思索状道:“我也只是猜测。你觉得会不会,幻樱城主与安音之间还有别的关系?”
身为康宁城主,这位幻樱夫人也算得上是声名在外了,外界传言中这位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儿,一个女魔头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安音这样一个孤女这么好?
“那你是觉得,她会和那位城主有些关系?”傅少轩也觉得符飒的话有些道理。
符飒不敢肯定,但她却隐隐约约地觉得,安音的身份并不像是他们所认为的一般,是一名在康宁城中孤苦无依的孤女。
仔细回忆起来,符飒忽然觉得,他们初见安音时,她的挣扎叫喊似乎并没有几分无助求救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斥责反抗而已。
甚至是那位吴伯对于安音的态度,也是疼爱之中带了几分恭谨的。由此来推测的话,符飒更加觉得安音的身份不简单,甚至很有可能,她在康宁城中的身份是十分尊贵的。
只是无凭无据,这样的话她此刻定然是不能说的。
二人猜测一番无果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傅少轩按照他印象中慕容煜的模样画好画像之后,便前往康宁城中去寻安音了。
在旌都城中处处暗潮汹涌的时候,远郊的那座院子里,倒是显出了格外的温情和岁月静好。
连闻打着赤膊,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在面前火花四溅的火光中映得通红。他的额头上汗意森森,却丝毫不影响上扬的嘴角挂着的浓浓笑意。
他的笑意自然来自于他如今生命里的全部寄托和精神支柱--他的儿子,如今已经改名叫做鉴心的连天瑞。
此刻,鉴心就坐在连闻的一旁,一面拭着汗拉着风箱,一面不时地朝着连闻手中那柄已然初具模型的剑打量着,眼中尽是迫不及待的喜色。
有了这把剑,他就能战胜白水。
都打不过他,还有什么脸面同他争夺掌门之位?
退一步讲,倘若白水还是不识相退出,他也能用手中这把剑暗中将他除掉。
这般胜券在握,他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对连闻的笑脸也多了起来。尽管连闻看不到,却也听得出来,连天瑞对他的隔阂不像刚开始那么深了。
而连闻后半生所求,也不过如此。
眼看这把剑即将铸成,鉴心急不可耐,索性顺水推舟,答应了连闻“剑成之前的最后几日住在这里”的要求。
连闻喜出望外,恨不能日日守在鉴心身边,将这些年来自己没有尽到的义务悉数弥补给他。除了摸索着为鉴心做吃做喝的之外,甚至将家中稍微值钱些的家当也全都同鉴心交待了一番,大有将一切留给鉴心的架势。
只是鉴心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他眼下想要的只有那把剑。
说了几次之后,连闻便遂了他的愿,默默地加快了铸剑的进程,鉴心也很自觉地从旁协助着连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至多再有半日,这剑便要成了。
却不知为何,这最后的半日里,连闻却忽然格外磨叽了起来。
“天瑞,你一定要记住爹跟你说过的话。这剑的威力绝不可小觑,它能帮你,同样也能害了你,你定要时刻坚守本心,切不可被这剑操纵了心智,乱了神思。”
鉴心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隐隐还有一些不屑。
啰啰嗦嗦地交待完了这些,连闻又让鉴心去为他倒了茶,还要恭恭敬敬地敬送给他。
没有尽过什么责任,这时候却摆起了当爹的谱,鉴心心内腹诽,却还是看在玄镔剑的面子上照做了。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享受一次为人父的幸福,还能看到我的儿子尽了孝道,也算得上是,此生无憾了。”
连闻笑得开朗,但鉴心却总觉得,那笑容里有几分苦涩。
今日的连闻似乎格外不同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要那剑要得急,以至于让他有了些心结吧。
鉴心并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
大不了此后自己多来看望他几次便罢了,父子之间难道还真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不成。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