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凉来不及因这忽然被搅扰的二人世界而恼怒,便即刻惊醒过来,道:“出什么事了?”
符飒也马上角色转换回去为平素冷静睿智的模样。
向笛面色凝重道:“属下方才收到情报,归一狱昨夜被不明身份者闯入,尾隼遇刺。”
符飒大惊,尾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霍将军一案的推进或许又将陷入僵局。
“人怎么样了?”相较之下,晋凉显得要平静许多,却也是十分紧张。
向笛看出晋凉的紧张,似乎又觉得自己忽然闯进来的这么一通没头没尾,似乎是有些冒失了,当下挠了挠头道:“那人没什么事。”
刚说完这句见晋凉想要变脸的模样,他又立即补充了一句话。
“钟大哥,为了救尾隼……受伤了。”
晋凉赶到的时候,请过去的大夫已经手忙脚乱地在替钟斯治疗了,然而却因为钟斯受伤实在太重,大夫包扎止血的速度还不及别处伤口涌出鲜血的速度,钟斯的脸已经是煞白如纸。
“谁叫你们只请了一个大夫的!再去,去请林大夫,还有范大夫,范大夫也在旌都,快去请人!”
甚少对下人发怒的晋凉此刻语气却冰冷严厉得吓人。
“世子……世子!”
钟斯听到晋凉的声音,睁开眼睛,用力地抬起手臂想要唤他。
晋凉忙蹲下身去,道:“钟大哥,你别说话节省些力气,大夫很快就来,很快!”
钟斯勉强地笑了笑,吃力摇头道:“世子,你让属下把话说完吧,否则,属下以后或许也没机会再说了。”
晋凉想要阻止他开口说出这样的话,但心中却又十分清楚,钟斯所言,也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他没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钟斯,这个将自己最好的那些年华都埋在了这座大狱里面的,王府中曾经最为得力的护卫。
“属下已经在这归一狱待了太久了。久到如今的我除了对归一狱中的那些机关了如指掌之外。再也不会别的什么技能了。离开了这归一狱,属下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了。”
晋凉摇着头,怎么可能呢?
他的钟大哥,自小带他长大,教他习武、心算陪他嬉笑耍乐的钟大哥,怎么会是一无是处的废人。
当年他潜伏到归一狱时,父王曾说过,是要挑整个王府之中,最为出类拔萃又最为忠心不二之人,才得胜任的。
钟斯一直都是东阳王府中最为优秀的那个人,否则东阳郡王又怎么会将晋凉自小便交给他陪伴照顾和保护。
他明明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的,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打入刑部,一步一步成为了那个一手操纵了旌都乃至西汋刑狱多年的刑部尚书柳寅最为信任和得力的手下,做了归一狱的一名司狱。
这些年来他在归一狱中掌握的无数情报都成为了东阳郡王牵制对方的有力武器,就连霍将军在狱中时的种种,也是钟斯悉数转达给他们的。
可如今,晋凉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斯的生气一点点从体内流失,无论怎么都止不住的血一点点涌出来。
“钟大哥,大夫很快就来,你会没事的,我和父王都还需要你…”晋凉的拳头紧紧攥着,手背上的青筋迸现。
符飒红着眼睛站在一旁,无数次眺望大夫赶来的方向,却一次次落空。
“世子,别忙活了,”钟斯艰难地再次出声,“属下没有遗憾,属下很欣慰,能够帮到王爷。当年王爷对钟家的恩情……”
钟斯的话没有说完,便阖上了眼睛,长眠了。
晋凉紧紧地盯着钟斯的脸,似乎还在等他把话说完。
许久,他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开始有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这是符飒第一次看到晋凉流泪,也是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他。
她只能走过去,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陪伴在他身边。
“尾隼呢?”
许久之后,晋凉站起身来,声音冰冷。
向笛忙道:“刑部的人将他挪了出来,方才大理寺的人前来接管,刑部的人不肯放,两方此刻应是还在争执之中。”
符飒脸上的寒霜再添几分。
“将钟大哥送回王府,该如何安葬,王府的人自然知道!”
说完这句,他反握住符飒的手,大步朝着刑部的方向走去。
刑部大牢内,争吵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往日焉头巴脑的犯人们今日头一回看到官差在牢里险些打起来的,不由得一个个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朝着大门口巴望着。
“你说带走就带走,文书呢?怎么,你们大理寺想趁着咱们刑部落了难趁机来踩一脚不是?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气势汹汹地说话的这位,正是继原来的归一狱司狱史庆阳因诬陷制造了朱回一家的冤案而事发伏法之后,被柳寅新派来与钟斯一道值守归一狱的另一名司狱,韦天。
大理寺派去的捕头亦是毫不气弱,冷笑道:“西汋有律,大理寺与刑部职责互补,若是一方暂时难以履职,则由对方相应机构接管对应职能。如今归一狱既已不安全,便理性由我十绝狱接手看管这些朝廷重犯。你这刑部大牢,也就关一些小毛贼罢了,真有个什么事,韦司狱可能担负起这个职责?我等依照西汋例律来提人,韦司狱不配合也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指摘大理寺,不知道的还以为刑部归一狱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韦天气得本想发怒,却又硬生生地刹住了火气,暗暗地咬了咬牙挤出了笑来,道:“你这话就说的有点意思了,刑部是什么地方,西汋六部之一,你大理寺才几年什么资历,也配跟我们刑部平起平坐?如今虽说是柳大人落了难,可这风水轮流转,日后指不定是什么样,你们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上赶着来落井下石。想从刑部提人,可以,让古大人亲自来提,你啊——”
韦天凑近了那捕头,“不够格!”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捕头的肩膀,便转头命人将从归一狱提出来的人往牢里安置。
“那我够不够这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