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苏俊化为褪去伪装的恶狼,即将向姑娘扑过去,小院中却忽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这声音,若隐若现,如泣如诉,哀婉动人,但在这抬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却是令人瘆得慌。
尤其是,这声音于苏俊而言,还格外的...耳熟。
他所有的淫邪欲望在这一刻陡然散去,慌忙抬起头,向四周看去,却一无所获。
用力拨开仍旧站在门前的姑娘,苏俊伸手便拉开了被他亲手关上的门,欲夺门而逃。
然而,就在门拉开的那一瞬间,他彻底僵住了。
在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位长发及腰美不胜收的红衣女子,女子披散的长发在夜风中纷飞飘扬着,格外凄艳,面容更是“只应天上有”的倾城绝色。
这本该是一副绝美的风景,然而此刻面对着她的苏俊,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皮,全身开始发起麻来。
“苏公子...”女子朝他笑着,不知为何,这笑容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诡异。
苏俊终于缓过神来,大叫了一声便转身向院内跑去,想要躲进房内。
此刻他的眼中,已全然看不见那名叫做“小雨”的姑娘,更顾不得思虑她的安危生死了。若是可能,他甚至希望能将那姑娘献祭出去换得自己的平安。
然而当院内的屋门打开时,红衣女子却又从门内缓缓地现出了身。
苏俊再次惊叫着回头,却还是迎上了无论怎么绕也躲不开的红衣女子。
他终于彻底崩溃了,嘶吼一声之后瘫软在地,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看着红衣女子朝自己逐渐逼近,他只能以手撑地,向后退去,口中哭喊道:“你不要过来,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给你设灵位,我给你请高僧超度,你、你要什么都可以,我都、都答应你,你别来找我!”
“超度?”女子的声音格外空灵而凄厉,“我含恨惨死,死后无名无墓无碑,年年唯有合欢残花为我送葬,好不凄凉!如今你说要为我超度...”
女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如今我已化作厉鬼,你的超度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只想来索你的狗命为华公子和我自己报仇!”
苏俊再也顾不得颜面仪态,如同动物一样跪趴在地痛哭流涕。
“夕照姑娘,我没有想要杀你,我只是心存爱慕,想要同你温存一番而已,我,我不知道他会突然闯进来,你也知道,若是那些秘密被他知道,苏家就完了啊,我实在是没办法...”
红衣女子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为了救我,你们的秘密,他一点都没听到,你却还是杀了他。你的那些秘密能有多重要,能敌得过一条人命!”
苏俊此时已是吓到了魂不附体,若是这女子形态再可怖一些,只怕他便要当场失禁了,哪里还顾得上分辨这“索命女鬼”话中的试探之意。
“自古以来,私通别国都是要抄家灭族的,我实在不敢拿苏家满门的性命来赌,夕照姑娘,是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
此时的他一心求饶,自然没有发现,在他说出“私通别国”四个字时,面前的红衣女子双眸中一闪即逝的一抹惊愕。
“放了你?那我如何对得起枉死的华公子,又如何对得起我自己心中的仇恨冤屈?想要我不杀你也可以,但我总是要报仇的,苏公子--”
“女鬼”忽然逼近了苏俊,嘴角挂着吊诡的笑,“那你总要为我寻一个人替你去死吧?”
苏俊一听自己有望逃生,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当下便将头点得如小鸡叨米一般,“祁妈妈,你找她,当年一切她都在场,若不是她唆使,我后来绝不忍心看你玉陨的,你相信我,她才是主谋!”
“你以为,我没找过她么?”女鬼双目迸出恨意,“只可惜她太过狡猾,自离开近水楼后便斩断了所有过往气息,我没办法循着痕迹找到她,便只好来找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哪儿,我告诉你,你去找她,去找她报仇!”
苏俊强忍着心中的惧意吐露了一个地址之后,犹犹豫豫地试探道:“夕照姑娘,你去找她报仇就好了,我回去之后,便会为你做法超度,给你多烧很多的钱,让你在那边可以享尽荣华...”
红衣女鬼没有说话,苏俊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疑惑,终于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却骤然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血红色的眼睛,而那双眼睛下面,一条长长的舌头从那女子的口中伸出垂下来,舌头上还往下淌着猩红色的血...
苏俊“啊”地一声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小院中房门打开,两名红衣女子从房中走出来,与院中人相视一笑之后各自抬手揭下了面上的面皮。
院中问话的人是符飒,房内走出来的二人则分别是惟俏和安音,那一旁一袭白衣将苏俊引来的“小雨姑娘”自然便是霍浅羽了。
此前符飒到康宁城寻安音,为的便是请她为自己介绍一位通晓易容之术之人,为她乔装易容成夕照的模样,而后利用苏俊色厉内荏的性情和他杀人之后的心虚上演这一出“夜半鬼敲门”。
由于是夜半行事,且所易之容只要保持半日便足够,自然无需劳烦年翁那般的大师,对于安音来说并非难事。
安音对此很感兴趣,不但如符飒所愿为她找来了一名精通易容术的师傅,还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进来,明其名曰“增强恐怖气氛和震慑效果。”
如今看起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符飒回想起苏俊此前的话,“私通别国”四个字不断萦绕耳畔,苏俊的父亲苏易白是鸿胪寺少卿,鸿胪寺主司外宾接待使臣往来等相关事宜,向来与各国接触最为频繁。
而这个“别国”,又会是谁?联想到祁妈妈是陶国和西汋的“串秧儿”,符飒又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那日的真相究竟如何,唯有找到这位祁妈妈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