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被凌星指认出来的“老主顾”,其本身身份地位并没有十分煊赫,然而若是追论起来,他却是能跟宫里的人扯上关系的。
这位年逾四旬已然即将为人祖父的“常客”徐峥,是宫中苏贵妃生母的表外甥的小舅子。虽说是七拐八绕之后,其实是沾不着边儿的亲戚了,但硬要扯个“亲”字那也算不得是空穴之谈的。
正是这位的“皇亲国戚”身份,使古奕恒犯了难。
如今即便是能够确定他对于近水楼中华星渊一案知晓内幕,手中却并无半点实证,若是贸然将人拘来,他咬死不认,届时再反咬一口,还不知那苏贵妃要在宫里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符飒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既然如此,我们便暂时先不惊动他,只需暗中跟从,或许还能从他日常轨迹中发现蛛丝马迹来。”
晋凉对于符飒的提议也十分认同,这个任务便交给了向笛。
这个案件尚未等到云开日出之时,三年一次的秋试再有两日便要便到了。
符飒不得不将注意力暂时转回到学文身上来。
说来也怪,这一年的秋试迄今为止,并无流露出有泄题、监考官任人唯亲营私舞弊的情况,自国子监选调的考官皆是随机挑选并经过公示了的,就连新近上任并无明显攀附阵营趋势的何霖也被选中了。
且根据最新颁布的公告,为了严肃科考秩序,防止营私可能,此次会试所有考生文房四宝一律由礼部准备,为彰显公平,更是准许考生随意挑选随机分配,绝不会倾斜于任何一名考生。
就连卷面字体都做出了统一的要求,以防止有人借字迹向外界传达信息。
这多少令符飒放下了些心。
虽说以晋凉对于司马经赋的了解,却又总觉得他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次敛财和拉拢的机会,便只能提醒学文届时一切小心见机行事了。
符飒将学文的一应用具全都收拾打包好,正要去学文房里同他再交待叮嘱几句,却有家丁来报,说是门外有人拜访,眼看着夜色还不算晚,符飒便先去了前厅。
在前厅并未耽搁过多的时间,一刻钟后,符飒便回到了后院,进了学文的房间,同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方才走出来。
两日后,考场外,符飒目送着学文拎着考篮夹在一众考生中,在排着长队接受了门外看守的严密搜查之后,淹没在了那扇玄色的大门后面。
“放心吧,他没问题的。”晋凉伸手轻轻揽过了符飒的肩膀。
学文的会试要接连进行九日。
这九日里,向笛对于徐峥的跟踪也有了进展。
原来他真正效力的人,竟然是苏贵妃的娘家弟弟,也难怪即便他有可能掌握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也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
当然,这恐怕也只是在他还没有威胁到幕后之人的前提下。
“这么说来,华星渊的案子也有可能与苏家有关了?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令徐峥如此不遗余力地替他善后,甚至连自己一向迷恋的女子都弃之不顾了。”晋凉猜测着。
从凌星的叙述中可知,徐峥对她的的确确是曾经十分迷恋的,也曾真心作出过要为她赎身的承诺,即便是后来消失不见了,也还是在最后一次见她时给了她不小的一笔银子。
能令他如此坚决的人,必然是能给予他更为重要东西的人。
若是真与苏家有关,那这案子便更复杂而有意思了。
符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层。
“向笛说,那徐峥日常便是替苏家嫡长孙苏俊张罗一切的,这苏俊会不会和祁妈妈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说,苏俊有没有可能,便是杀死了华星渊的人?”
“我会再让人去查,看看苏俊过往有没有到过近水楼的经历。”
与晋凉分开之后,符飒又去找了傅少轩。
如今学子们正在考场中奋笔疾书,为人师的傅少轩总算是可得几日清闲,却又是整个人处在对于自己弟子成绩的期盼担忧之中,连手中捧着的书本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见到符飒来,傅少轩表现得既欣喜又担心。
“符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不会是学文...”傅少轩的话没敢说完。
符飒笑了笑,“与学文无关,我只是想求傅先生带我去找一下安音姑娘,我有事想要请她帮个忙。”
听符飒提到安音时,傅少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变化,但堆积便恢复了正常。
“好。”他并没有解释自己那须臾的表情变化,便同符飒一道动身前往康宁城。
安音送给傅少轩一枚刻有樱花的玉牌,有了这个,他已不再需要借用范寻的那块便可自由出入康宁城了。
“傅先生,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随同傅少轩走在路上,符飒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开了口。
傅少轩温和一笑,“符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跟安音姑娘,你们,她和你...”符飒并非是八卦之人,此言也并非是有意要打探别人的隐私,因怕傅少轩误会,她的言语中便有些语无伦次。
傅少轩却听出了她的意思。他眸光中有一点光亮不易察觉地暗了下去,淡淡笑道:“安姑娘性情率真乐观豁达,是个极好的姑娘。”
不仅如此,安音身上还有许多的神秘之处,似乎总能给他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是傅少轩自己也分辨不清楚,他对于安音是否真的动了心。
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心中还尚未放下符飒,若是此时便与安音发展出了异样的情愫,万一将来发现自己的本心,岂非是伤害了这个本就孤苦无依的姑娘?
符飒听他的话音,便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也不急着同傅少轩讲道理,反而是没事人一样,同他讲起了故事。
“当初我和世子之间,可说得上是情不知所起了,大概没什么人能够理解,我和他那样的人会在一起。”
听到符飒提起晋凉,傅少轩的神色更加暗淡了。
“我也曾十分怀疑自己,因而一度不敢去面对这份情感,可是后来我爹教我说人要学会看清自己的心,懂得怜取眼前人。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本的那些想不通放不下不过是我自己的执念而已,当我一遍遍追问自己,你是不是真的能够失去那个人时,我才拨开那些迷雾看清了自己最在意的。”
沉默了许久,傅少轩终于抬起头来,对符飒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
见到安音之后,符飒请她帮忙之事,却是令傅少轩也疑惑不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