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六年前,年翁遭到了袭击?”符飒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了起来。
安音虽是不解,却还是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解释。
“是的。那些刺杀他的人嚣张至极,竟然能够进入康宁城中行凶,所幸年翁除易容之术外,还深谙假死之术,当年便是以假死逃过了那一劫的。因为他于城主有恩,也因为他是在城中遇袭,城主对他怀了一份愧疚之意,也特意下了令,派人照料年翁,无关人等不得前往搅扰他的清净。因此,即便我带你去了年翁那里,城主也没办法勉强他的。”
易容,假死...符飒脑中的一团乱麻愈加纷繁,然而在这儿纷乱之中,却又似有一条条的头绪被拉扯整理出来,使她脑中逐渐清利起来。
“安姑娘,听傅先生说,你如今是在康宁城城主身边做事。我仍是想冒昧请求姑娘能求城主通融一二,让我见年翁一面。”
安音不解,“你究竟有什么事,非要见到年翁不可?”
符飒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将一切告知二人。
尽管她很清楚傅少轩和安音二人对于朝堂纷争是毫无兴趣的,但她对于他们内心的正义感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你说的霍将军,可是多年前叱咤沙场令陶国来犯者闻风丧胆的霍青云?”
安音忽然问道。
符飒一愣:“你知道他?”
安音淡淡一笑,“整个康宁城怕没有几个不知道霍将军的吧。你说的那桩谋逆案城中人更是一度议论得沸沸扬扬。没人相信他会通敌谋反,然而这些人的猜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这话说的讽刺意味十足,符飒却并没有出言提醒。
看得出来,霍青云在西汋子民哪怕是这些对于大多数朝廷官员心怀敌意的康宁城民心中,都是有着极高的声望的。
康宁城中人对于为官者的憎恶与排斥,也很难说没有霍青云蒙冤赴难的刺激所致。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查这个案子,想要为霍将军平反?”安音没有再继续自己的“悖逆之言”,转向符飒问道。
符飒点点头,面露难色,“只是如今毫无线索,并不容易。”
“你方才所提及的年翁,与这桩案子可有什么联系?”
不知为什么,此刻符飒忽然感觉眼前说话的安音身上散发着一阵颇为强大的气场,与她此前那副柔弱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莫非是因为她如今在那康宁城城主幻樱夫人身边做事受了她影响的缘故?
无论如何,符飒从安音的问话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坦然答道:“我怀疑当年的镇南军中有人出卖了霍将军之后,以假死易容之术逃生至今仍旧在世,倘若能够找到这个人,或许会对洗脱霍将军的冤情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旁的傅少轩再也忍不住惊讶了。
他知道晋凉和符飒一直在忙于朝堂大事,却并不清楚具体的事,知道今天他才知道,他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是怎样的正义。
“你是说,年翁是因为帮助了那个人而遭到追杀灭口的?”
符飒尽管不确定,却仍旧是点了点头道:“尽管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根据种种迹象和巧合来看,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傅少轩陷入了一阵怪异的沉默。
正当符飒不解时,他忽然抬起头看着符飒道:“我外祖,在几年前,也曾经遭遇过一场险些要了他性命的追杀。”
符飒有点儿懵,不明白他此刻同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傅少轩也不同她打哑谜,迎着她的疑惑坦然道:“我前不久方才知道,我外祖也曾经精通易容之术。”
符飒震惊了。
安音倒不意外,附和道:“我方才同你讲过的西汋唯二能够使人彻底更改容貌的大师,另一位便是傅先生的外祖。”
这下连傅少轩也愣住了,“你知道?”
安音笑笑:“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康宁城也好,旌都也好,总归不过是这些消息这些人。年翁当年与你外祖曾是同门师兄弟的事,只怕你还没我清楚。”
傅少轩以瞪大的眼睛肯定了安音的判断,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的外祖当年还曾有一位师兄弟。
而符飒则是沉浸在傅少轩此前提供的信息带给她的震惊中一时不能平复思绪。
其实想想也并非不可思议,易容、假死之术本就是需要有极为深厚的医学常识的,范寻既有如今成就,那想必他的师门也定然不俗,能同时培育出另一名易容圣手也并非不可能了。
原本以为找到了年翁便是找到了答案,如今却又忽然冒出个范寻来,在几乎是相同的时间内,范寻竟然也遭到了刺杀,这难道仅仅是巧合么?
但很快,符飒便陷入了另一重欣喜中。
既然如今那位年翁大师一时不得见,范寻却总是可以见到的吧?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见到了范寻之后,她却并未能如愿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范寻经过一番颇为认真的思索后,最终迷茫地摇了摇头,道:“我已与我那师弟多年不见了,易容之术近几年来也从未再使用过,恐怕于你们所差之事难有助益了。”
范寻本就是以行医为主,偶然行易容之术也是匿名为之,恐怕除了安音、年翁之外,甚少有人知道他通晓此术的,也是因此,他在侥幸躲过了那次的截杀之后,才没有被继续追杀下去。
符飒对于范寻的话是没有怀疑的,她相信范寻在得知她在追查霍青云的冤案时那份欣赏是真的,也相信他没有欺骗或替人隐瞒下去的任何理由。
然而按照范寻所说,他这些年都未在使用过易容术,而那为年翁大师也被康宁城主保护了起来再未面世,倘若真如她猜测一般,那苟且逃生的将领又要如何维护那张假脸呢?
直至此时,符飒此前的所有猜测、发现似乎都绕进了一个走不出来的死胡同里。
不对!符飒忽然心头一震。
六年前,范寻和年翁同时被刺,那时候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的人难道不曾想过此后修复的问题么?
除非,他很清楚在这之后便再也用不到他们这门技术了。
那也就是说,易容一事于那些人而言,并非是开始,而是结束!
她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