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斥道:“贱婢,满口胡言!将你买入孟家的人是我,莫非是云儿有未卜先知之术,一早便知我要将你买回孟家,这便来找你商议了?”
小涵抬眸,目光中不再有素日见到孟鹤时的恐惧了,而是冰冷的蔑视和不屑。
“孟大人不妨好好想想,当初是为何会有将奴婢买入孟府的念头的吧!”
孟鹤愣住了。
当初红芙怀孕之后,他将红芙院子里的人都换了一遍,却仍旧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直到有一日,孟凝云在他那里撒着娇提到了孟谢氏当年生她的时候幸而有娘家嬷嬷照料,嬷嬷待孟谢氏与她如何如何尽心,可惜了如今那嬷嬷已不在人世了无法报答之类的,说了许多。
孟鹤才心头一亮,想到要找到一个红芙此前便相识的人来照顾她,如此知根知底,总归不会被这院里的什么人给轻易收买利用了来对红芙不利。
红芙原来是从戏班子出来的,孟鹤自然轻易地便想到了从戏班子中挑个丫头出来,意料之中的,小涵被选中了。
此前几个月,小涵对红芙的确是尽心尽力地照料的。
待到后面,孟凝云同小涵描述了自己周密的计划之后,小涵也曾有过退缩和惶恐。
而孟凝云二话不说,直接出了重金,到戏班子中将成益给“买”了出来,并安置了起来。
得知是小涵出了这样一笔数额不小的银两将自己从戏班子赎出来的,成益对于小涵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看着昔日对自己弃如敝履的男人骤然变得热情殷切,小涵的心中充满了对孟凝云的感激和对未来的渴盼。
离开成益的栖身之所时,孟凝云指着那一栋院子对她道:“事成之后,你留在孟府也没什么用了,我会设法把你身契给你,再给你一笔钱,届时你跟他就能在这里相守白头了。”
自那一刻起,小涵便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为了成益,为了她此后几十年的幸福,眼下的这点担惊受怕又算得了什么?
那一包又一包的蛇木红花,成益从来未曾见过,甚至于,小涵为了保护他,哪怕是在同他耳鬓厮磨的时候,也从来不曾将这些事告知于他。
然而,他今日却能够清清楚楚地说出那药的名字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孟凝云一直都有同成益私下联系,买药毒害红芙的事,他一早就知道。
而今日来举告自己,或许是孟凝云的授意,也或许是他得知事发之后为了自保而选择了出卖了她来保全孟凝云,也即是保全了他日后的荣华富贵。
这样的男人,她实在没必要再继续留着了。反正自己也是留不下这条命的人了,倒不如让他先行一步,和自己共赴黄泉也是不错的。
而那个将她当做工具人利用摆布随意丢弃的孟大小姐,自然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只是小涵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她还真冤枉了孟凝云。
孟凝云的确没想让她活着离开孟府,但杀人灭口也是在她精心的策划之中一步步实施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又被裴叙修那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掌击晕了过去,哪里还来得及派人通知成益呢?
真正派人传话的,是符飒。
从戏班班主那里听到成益告别之前说的那一句“此后要日日听着他们的戏”时,符飒便灵光一闪,派人在戏班附近的街巷搜寻,果然在相邻的一道街上查出了成益的踪迹,并通过走访打探确定了小涵与他关系不一般,且孟凝云在这背后起了极大作用。
之后,符飒便派了一名小厮,神色匆忙地前去敲门。
其实孟凝云对于成益也并不信任,又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计划告知于他?
是符飒派去的人,先是将孟凝云与小涵的谋算悉数告知于成益,随后又假借孟凝云的名义,要求成益到大理寺举告小涵。
成益乍闻他如今所享受的这一切衣食无忧是吏部侍郎嫡小姐提供的,不由得又惊又喜,以为自己攀附上了达官贵人。
待到传话的小厮提出“孟小姐”的要求并许诺其后的重金回报之后,被利益诱惑冲昏了头脑的成益再也顾不得心中对小涵那仅有的一点内疚,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才有了公堂上的那一幕。
符飒之所以料定成益会出卖小涵,是因为她一早便从戏班班主的描述那里断定了这个男人的薄幸。
若他真对小涵有意,又怎么可能在戏班那么多年里,无一人知晓二人关系,且放任戏班中的人对小涵打骂驱使呢?
反而是有关于他和红芙的传言倒是比比皆知。
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深情重义的情种。
果然,成益的表现不出她所料。
“古大人,古大人!”尽管孟鹤此刻心中已是怒火万丈,却仍旧不得不赔着笑脸向古奕恒求情,拼了命地想要息事宁人。
“这丫头所言毫无凭据,依下官看来,这不过是她自知罪重为了减轻罪责而随意攀咬他人的信口雌黄而已,古大人实在不必理会。”
哪怕是此刻心中对于孟凝云已是恼恨得牙痒痒,孟鹤却仍旧不得不维护着自己这个女儿。
否则传将出去,他的脸面尽失是小事,只怕朝堂中的有心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届时他的官职会不会受影响都很难说。
古奕恒不置可否,只将目光投向了小涵,似在等着她的进一步申辩和证明。
小涵微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道:“孟大人若是真要实证,奴婢自然也是拿得出来的。只是此事事实如何,孟大人想必心中已是十分清楚了,又何须强辩呢?莫非大人觉得,小公子的性命安危还不及您的官职颜面重要?”
孟鹤被小涵一句话戳中了心思,老脸有些挂不住了,看着便想再次发怒。
“既是有实证,那你便交出实证来,本官断案定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漏过一个奸邪者!”
古奕恒没有功夫听孟鹤和一个小丫头打嘴皮子官司,通透如他者早已看出了这其中的弯弯绕,此刻只想尽快以实证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