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飒伸手将那柄短剑捡了起来。
剑柄上的莲纹明确无误地确认了它的身份——这正是以落生辰那一天学蓝送给她的。
可那一天,以落是将剑自剑鞘中抽了出来的,不仅是符飒看到了,对刀剑武器有所了解的霍浅羽也看在了眼中。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那灰蒙蒙的钝感,绝不像是开过刃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符飒求助地看向晋凉。
晋凉沉思了一下,亦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虽是身手奇高,但在对于武器的研究上却并非行家。
“飒儿,你先别急。”晋凉不懂,却不代表他没有办法。
“眼下你还是要先问清楚,学蓝这把剑究竟是从何处购置而来。我来想办法,找到这位连闻大师,我们一道去向他问个究竟。”
经晋凉这么一提醒,符飒方才想起来,以学蓝的年纪和阅历,是没有可能获得自连闻处购买剑器的途径的。
只是那一日沉浸在以落生辰的欢喜和对姐妹二人亲近如初的欣慰中,符飒竟然忽略了这个最大的问题。
而霍浅羽那里,情绪已然不一样了,“学蓝?”
显然,她此时想起了这把剑的来历。
符飒意识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当即开口道:“学蓝绝不会存心害以落。”
符飒清楚,以落与霍浅羽有着一母同胞的手足之情,而学蓝却没有。
此前因为孟凝云的教唆,以落已然休学在家,学蓝与她之间是否生出了芥蒂还犹未可知,此次以落又是因为学蓝送的东西而受了伤,霍浅羽难免会因胡乱猜测而迁怒于学蓝。
但符飒相信,无论孟凝云再如何离间,学蓝也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这几年相处下来,符飒自认对这个继女的看法不会错。
霍浅羽苦笑一声,道:“符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明白,学蓝也是你的孩子,我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有些事还是应该弄明白,你说呢?”
符飒虽相信学蓝,却也不会过于护短,当下便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眼下学蓝尚未散学归来,不如这样,我们此刻先去连大师处,问一问这把剑的来历,若是这剑是仿造的便再另寻他路,若是这剑是从他手里出去的,我们或许能问出个线索来。”
在她私心里,其实还是想由自己单独询问学蓝。
霍浅羽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符飒抬眼看晋凉,“那就有劳世子了。”
晋凉点点头,转头向外走去。
符飒与霍浅羽对视一眼,跟在晋凉身后,也走了出去。
晋凉来到街上,似乎是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之后,便向右面一条小的街巷走过去,继而在这条看似逼仄的巷子里左拐右绕,最终来到了一扇紧闭的门户前。
符飒隐约猜到,这里只怕是晋凉设在城中的一处暗哨。
如今为了她的事,他竟不惜讲这里暴露出来,使得符飒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忐忑。
正矛盾间,已见晋凉抬手在门上以两长三短又两长的方式扣动了门环。
符飒犹豫了一下,拉着霍浅羽退了出去,躲进另一条暗巷,以免门内的人看见她们。
想来这些冒着生命危险为了晋凉效力的暗桩们也不愿被晋凉以外的人看见自己的模样。
晋凉回头看见符飒的动作,知道她的想法,对她报以了因为相互理解体谅而感激的一笑。
门在片刻之后从里面打开了,晋凉抬脚走了进去。
“符姐姐,世子待你是真的用心。”霍浅羽眼看着晋凉身影消失在门内,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慨。
符飒没有回头,眼睛仍旧盯着那扇门,道:“其实罗涒世子也不差,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爱慕。”
霍浅羽沉默了一下,道:“可我对他并没有感觉。”
符飒此前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此刻有了着落,却仍旧有些疑惑。
“罗涒世子出身人品相貌样样不差,你为何会对他的热烈完全无动于衷?你可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持有偏见?”她回过头来,盯着霍浅羽,似乎想看透她的真实想法。
霍浅羽想了想,摇摇头,反问道:“符姐姐,你希望我接受他吗?”
符飒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有想过,但还真的没有答案。
尽管她对于晋寒总是有种看不透的感觉,且在心中隐隐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晋寒于霍浅羽都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十分般配的如意郎君了。
犹豫之后,符飒决定实言以告。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罗涒世子。”
这句话使得霍浅羽也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作为晋凉未过门的妻子,符飒对于这位未来的小叔应是十分满意的,毕竟晋寒与晋凉的关系是十分亲近的。
符飒犹豫了一下,又做了解释。
“罗涒世子虽说素日为人亲和,又看起来品貌皆端,但我总有一种看不透他的感觉。我甚至没办法判断,他所呈现出来的那些,是否是他真实的一面。”
她向来并没有在背后谈论人是非的习惯,此刻言辞实在是算得上十分直白了。
霍浅羽似乎听明白了,却又没有完全听懂,正待要再细问时,那扇门“吱扭”一声,又开了。
两人慌忙向后躲了躲,在巷子里藏好了身形,只听着那扇门再次响了一声,关上了,晋凉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二人的谈话被迫终止,注意力不约而同又转回了晋凉所询之事上。
“怎么样?”
符飒压低着声音问道。
晋凉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在街道中来回转了几圈之后,三人才回到了原来的主街道上。
来到大街上之后,晋凉却并不急着前行,而是招了招手,唤来了一辆载客的马车。
晋凉虽然没有开口,符飒却猜到他必是有了方向。
不料在晋凉对车夫说了一个地址之后,车夫驾着车一路北行,不一会儿,竟然出了城门。
再走一阵,马车竟然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僻静甚至有些荒凉的村子口。
莫非这位有“连不修”之名的铸剑大师,如今竟然住在这样萧疏的村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