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前往旌都的那一日,尽管符飒已多次叮嘱切勿相送,还是有不少人赶到了。
胡胜与屈锦自不用说,傅少轩也赶了过来,将范寻为耿漳特别配制的药送了过来,大约有两个月的份量。
依照耿漳的嘱咐,两个月后,耿漳还是要回到云城来,由范寻根据他病灶的发展情况再次调配药方的。
符飒将药放在车内,同傅少轩道了谢,又命几个孩子依次过来同傅少轩倒了别,便要上车了。
“飒——”傅少轩话一出口,便又改了口道:“符姑娘,两月后,你会和耿大叔一道回来吗?”
符飒浅浅一笑,道:“自然,我爹要来,我定然是要陪同的。”
傅少轩似放了些心一般,轻舒了一口气,却并未离开。
符飒又道:“傅先生可还有事?”
傅少轩面色一顿,支吾道:“也没有,只是……想问问,你到了旌都,会和那位梁公子立即成亲吗?”
傅少轩即便不说,也已看得出来,晋凉的身份在旌都非富即贵,此次去旌都,只怕也是有他的提议在里面的。
符飒微微有些窘迫,但还是摇了摇头,“想来应是不会,我此次去旌都,主要是为了陪我爹完成他的一桩心愿。”
主要,那就还有次要了。
傅少轩心底有一阵风刮过一般,空落落的,但他没有再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退开了几步。
符飒转身上了马车。
车里除了窦玉娇,还有霍浅羽和她的丫鬟倩儿。
而耿漳带着孩子们,乘了另一辆马车。
符飒放下帘子,对车夫吩咐了一声,车夫便扬鞭策马,马车辘辘前行起来。
晋凉与向笛在城门口等着,远远地见到马车到来,晋凉脸上便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裴叙修赶到时,便正好看到晋凉的这一抹笑意。
他几乎下意识地便要揉揉眼睛,这还是以前那个那个高冷如孤山霜雪的怀滁世子吗?他竟然会对着他露出笑脸?
但当他顺着晋江的眼神看过去时,才明白,那个笑容,哪里是给他的?
惊异的表情瞬即转化为了鄙夷和嫌弃。
但当马车停在面前时,裴叙修还是将脸上的表情转化为了和煦的笑。
因为和符飒一道从车里下来的,还有霍浅羽。
符飒同他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去同晋凉商议行程的安排了。
霍浅羽来到裴叙修面前,对着他深施一礼。
“今日浅羽便要回旌都去了,裴公子此前种种恩情,浅羽铭记在心,他日必当回报。”
裴叙修忙伸手将霍浅羽扶起来道:“浅羽姑娘切勿挂怀,当日我也只是举手之劳,浅羽姑娘如此多礼倒是令我惭愧了……”
他惭愧的,不过是自己实质上并没有帮到霍浅羽太多忙而已。
那剩余的大半赎身的钱,是符飒付给了莳花馆的。
那日几人从六悦离开时,正遇上四处寻找裴叙修踪迹的莳花馆小厮。
那小厮一见裴叙修便拉着不肯放了,连连恳求他早日交清锦瑟姑娘的赎身银子,免得将来他们还要上太守府去要。
符飒这才知道霍浅羽身家的高昂和裴叙修的困窘。
又因为耿漳与霍浅羽的关系,这笔银子于情于理,符飒都责无旁贷,当下便叫小厮随屈锦一道回六悦去取了。
这件事,霍浅羽当时也是在场的。
裴叙修从未想到过,他堂堂太守公子会有一日,因为银钱的窘迫而陷入尴尬境地。
好在符飒全然没有丝毫刻意的表现,自始至终,她都拿出了一个对待家人的模样对待霍浅羽,渐渐使所有人觉得,这笔银子本就是该她出的。
裴叙修虽是狼狈了些,却也并非是不识好歹的小肚鸡肠之人,当下便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并诚挚地向符飒道了谢。
不论如何结果是皆大欢喜的,便已足够。
二人寒暄之后,裴叙修从袖中拿出一块手牌,交给了霍浅羽。
“你如今没有户谍,在旌都城中行走难免多有不便,这块手牌,是我爹特意让我交给你,除非是遇上专门盘查户籍的会有些棘手,平日里拿着这块手牌在旌都城中行走应是可以保你无虞了。”
想来,裴叙修应是已将霍浅羽的身份和来龙去脉向裴司南讲述清楚了。
霍浅羽接过了手牌,小心收入袖中,向裴叙修再次行了一礼,道:“还请裴公子代浅羽向裴太守致谢……”
“飒飒!”
突然响起来的一道女声有些突兀。
几人转头时,看到了不远处的慕容月。
慕容月知道符飒今日要去旌都,也知道裴叙修会在城门口与晋凉道别。为了同时见到二人,她便没有去及第街送符飒,而是直接来了城门口。
结果当她一下马车,便看到了裴叙修伸手扶住了一位绝妙姿容的女子,又递给了她什么东西,显而易见二人关系十分熟悉。
凭借女人的直觉,她瞬间便想到了几日前裴叙修同她提到过的那个名字——锦瑟。
在她同裴叙修因为出借银两的事闹了别扭不久,裴叙修便去同她道了歉,并为她带了云天酒楼的甜点赔罪——尽管她觉得他的诚意并不算足,也还是欣然接受了,毕竟在她心中是十分在意他的,也并不打算因为一件事便将他推远。
孰料,今日一早,她便再一次看到了这一幕。
慕容月尤其想不通的是,这个青楼里的女子,是怎么与符飒他们搅到了一起的?
她的那一声,因为包含了一些委屈和质疑,便较平常显得尖锐了一些。
符飒见到她,十分欣喜,忙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道:“月儿,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说了不用送吗?至多两个月,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你不让我来,是怕我看到这一幕吗?
慕容月有一瞬间很想开口质问,却又清楚自己如此无理取闹实在是些莫名其妙。
最终,她还是只勉强地笑了笑,道:“你一这一去多日,想来还要好久不见,我还是想来送送你。”
说完,她转脸看向了裴叙修,似乎是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