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忽然得知,杜邦或许正是伙同了茹姨娘一伙来害她的人,她自然是不能接受。
杜邦看她一眼,满目皆是难堪的内疚之色。
“事到如今,这些人已将你视作弃子一般,意欲杀你灭口了,你还要为他们保守秘密吗?”
符飒不忍看慕容月的满眼失落。怒声向杜邦喝问道。
杜邦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才抬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要说出来。”晋凉看得出杜邦并非是穷凶极恶忘恩负义之徒,但此刻,他并不同情这个人。
杜邦抬眼看了看慕容月,又很快低下头去,像是下决心一般,终于开了口,“好。”
“我自小,便是在陶国长大的。”
一句话使得几人面面相觑,却谁都没有出声打断他。
“我是个孤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或许是在陶国落了难的西汋平民,生了我之后,便将我扔在了陶国的街头,也或许我是被陶国的人牙子拐卖过去,又寻不到买主,便将我扔在那里。”
“总之,自我有记忆以来,我便是被一名陶国人收养了的。他让我叫他师父,并养我长大,教我功夫和别的许多东西,并在我大一些的时候带我回了西汋生活,让我能够完全融入西汋,成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如同西汋百姓。”
“我十九岁那年,他开始向我交待任务。按照他的指令,我搬到了慕容府隔壁,并且设法接近了慕容老爷……”
说到这里时,杜邦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慕容月。
“成功与慕容老爷熟识之后,师父又让我设法制造了机会,让他与师父安排的另一名女子偶遇结识……”
杜邦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女子,就是龚茹?!”慕容月不能置信,原来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竟真是杜邦。
即便不是主谋,他也是绝对的、不可原谅的帮凶!
“是的,正是慕容府后来的茹姨娘。我只是制造机会让她认识了慕容老爷,至于后面的事,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我也没想到,慕容老爷会为了她……”
“他们要抓我去成亲那一次,你是真心想要帮我逃走的吗?”
慕容月泪凝于睫,看着面前头也不抬的男人。
这个人,是她自十一二岁时起便视若兄长的,是她家人之外为数不多真心当做朋友的,就在她到了尚仁学塾之后,还偷偷找人给他送了信报了平安,并邀请他有空来坐。
却不想,这人从头到尾就只是个等待他们一一落网的猎手而已。
杜邦努力抬起眼皮,与她对视了一下,到:“我是真的希望你逃出去。”
纵然是在身不由己中做了那么多错事,他却还是想要尽自己所能,给这个自小便跟在自己身后叫他哥哥的姑娘一份保护。
那一次,他不惜违抗师命,偷偷放跑了被龚茹关在慕容府的慕容月,便是希望她能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他所谓的“师父”杖责至晕死过去,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慕容月眼圈红着,转过了头。
即便这个她从小喊大哥的人,真对她有过一时的怜悯那又怎样,他将龚茹弄进慕容府,使她的母亲在冷落与白眼中郁郁离世也是事实。
“慕容老爷,也是被害死的。”杜邦再次开口时,吐露的真相却更为残忍。
慕容月如遭雷击般怔在当场,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冲到杜邦面前,不顾男女大防的禁忌,抓住了他衣袖,“我爹是被谁害死的?你说啊!”
符飒见此情景,心中十分不忍,想要上前去劝事,裴叙修已然抢在前面抓住了慕容月的手。
“别这样,你冷静一下。”
慕容月却是头也不回地推开了他,“我怎么冷静?!”
她惨笑了一声,道:“我爹厌弃我娘,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使我娘受尽委屈,含恨而终。如今,你告诉我,我爹也是被人害死的,是被那个女人吗?若是如此的话,那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时,却没有人忍心责怪她。
“我娘去世了,我爹被害死了,唯一的弟弟,却是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我信任的大哥,竟然是筹划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杜邦听到她的话时,有些震惊,仰脸看了看她,似乎不太确定她话中的信息,片刻之后,他才再次垂下了头。
慕容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她看着面前的杜邦,有些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裴叙修第一次被慕容月推开时,面色变了一变,却并未拂袖而去。
此刻见慕容月如此,他内心一直以来的烦闷躁动忽然便变成了心疼。
是那种恨不得以身相代的心疼。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于这个善良执着的女先生或许应是早已是动了心的。
因此,他才会在龚茹闹事时,毫不犹豫地声称慕容月与他早有婚约,也因此,他才会在感觉慕容月将他当做外人时负气离开,在看见她与方渠单独交谈时心生烦闷。
“月儿,”裴叙修低低喊着慕容月的名字,伸出手去,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慕容月身子一僵之后,伏在裴叙修怀中低低啜泣起来。
其他人早已听说裴叙修与慕容月有了婚约之事,对于此景皆是见怪不怪。
符飒却是心中一动,看来慕容月苦心栽种的树,终于要开花了。
“你说慕容老爷是被人害死的,是谁害死了他,又是为何要害死他?”
符飒总觉得,慕容家即便是家大业大,也不至于使得这些人,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为下这一盘棋。
杜邦犹豫了一下,终于再度开口。
“慕容老爷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让陶国人虎视眈眈,费心筹谋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