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时,哪里还能看得见邓舒的影子?
符飒慌忙沿着河岸跑下去,终于在一段湍急的流域看到了一个浮浮沉沉的人影。
她心一急,径直便要往河里冲,却被晋凉一把拉了回来。
“岸上待着,我去!”
说完,不待她做出反应,晋凉便一个飞跃,起身落入了河中。
尽管激流汹涌,晋凉却还是很快便将河中的人捞了上来。
符飒顾不得心疼晋凉,急忙扑过去想要用自己学过的心肺复苏法对邓舒实施急救。
当她接触到邓舒的身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她的身体,不光冷,还僵。
借着月光,符飒发现邓舒呈现出了不正常的青色,当伸手去试探她的鼻息时,她才发现,她已然没了呼吸。
“邓舒,你醒醒!”符飒有些难以接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离开得不久,即便是我们一走她就跳下去了,如今溺水也并不久,怎么会这样?”
“是中毒。”晋凉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有些意外,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上前抱住了符飒,并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判断,“看样子,极有可能是鼠药一类的毒。”
如此看来,邓舒今日应是抱了必死之心的,或许是担心被人从河中救起,也或许是她只是为了模仿赵玉芬对耿学顺的作案手段,让自己体会耿学顺临死前的一切感受。
符飒看着地面上这一具冰冷的尸首,心情极为沉重。
原本,如今也算是为原主报了仇,尽管是邓舒自己寻了死,这方式却是实在有些凄惨,且最终她也是回到了这条河里。
若是原主曾经有过对邓舒的怨气,如今也该平息一二了。
然而符飒心中却并不觉得痛快。
不仅没觉得痛快,符飒心中反而隐隐有几分自责。
邓舒今日的表现实在过于反常,倘若自己能够再留心一些,或许就能来得及阻止她走这一条路。
可她沉浸在对于邓舒惯常的排斥中,竟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异常。
“你没有做错什么,”晋凉看着仍在失神中的符飒,心疼不已,“她原本便是笃定了主意要赴死的,即便你拦住了她一时,也拦不住她一世,她的心已经死了,走这条路,是早晚的。”
此时,邓舒的尸首已然由仵作验过了,证实了她果如晋凉所说,是服下了大量家用的毒鼠药之后,跳入了河中而死。
耿弘罡整个人直到此时似乎才陷入了一种彻底的绝望和悲痛之中。
这个同他成婚多年的女人,原本是为他所厌弃的,所要逃离的。
可直到她的彻底离去,他似乎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以他的喜而喜,以他的怒而怒,会为了他不惜被所有人厌烦唾弃,到最后也为他渐渐遗弃。
此刻的耿弘罡,连再去同符飒闹一闹,讹些钱财出来的心情和力气也没有了。
他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你不想要,咱们就不要,我们再生就是了,你这是何苦呢……”
符飒听到这话,便知他定然是自县衙回来之后又同邓舒商议了将赵玉芬腹中孩子共同养大的主意。
其实,即便他没有再说,只怕邓舒也早就是心意已决了。
自己亲生儿子的死竟然是自己丈夫在外偷情而导致的,这样的真相本就令人难以接受。
何况还有自己最信得过的闺蜜从中推波助澜,这样的背叛若说邓舒毫不在意,那必然是骗人的。
耿漳站在耿弘罡面前,看着这个令他气恼却又放不下心的儿子,除了长长地叹一声气之外,已是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按照邓舒的遗愿,符飒为她和耿学顺二人出资买下了一块风水还不错的坟地,将人安葬了下来,这才同耿漳动身,回了云城。
“这一来,竟在仙坪村耽搁了近十日,也不知窦姑姑和孩子们怎么样了。”
坐在马车里,符飒归心似箭。
此次回来时,原本想着是处理耿学顺意外落水之事,却不料牵扯出了这么一桩惊人的案中案来,又因此案而将邓舒的性命也折了进去,自然免不了要耽搁一些时日。
耿漳又何尝不担心呢,自打和符飒他们住到一起之后,他还从未有过将孩子们独自留下这么久的时候。
不过好在有窦玉娇在,离开时她虽说才去了一两日,但孩子们对她也都很是喜欢,想来相处得应该不错。
“对了,爹,您看这个。”符飒自衣袖中拿出邓舒那日交给她的那块玉佩来,“您阅历广,可能看出这玉佩主人的身份来?”
符飒甚至想问,耿漳会不会见过这样的玉佩,或者是认识这枚玉佩的主人,若真这样巧的话,以落的身世即刻便可见天日了。
但她也知道,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耿漳将这枚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只见这玉佩的正面左右雕刻着麒麟花纹,正中雕刻着兽面纹,刻工精湛浮雕精美,反面周边是莲花纹,正中刻着“竹坞”二字。
打量了半晌,耿漳摇了摇头,将玉佩交还给符飒,道:“这玉佩玉质通透,雕工精湛,绝非寻常人家能有的,看来以落的身世的确是不简单。只是我一时却也无法判断这玉的主人身份。”
符飒并不气馁,接过玉佩放入袖中,道:“无妨,以落还小,我们慢慢找也不迟。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境遇,会使得为人父母者,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狠心遗弃。”
如此说来,耿漳当初为以落起这个名字,大概也有她为其父母“遗落”的孩子这样的意思吧。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称之为父母的。那日你们自慕容家带来的那个孩子,不也是个被遗弃的?”
慕容煜?
符飒笑了,道:“爹,您误会了,那孩子不是弃儿,他是慕容家的庶子,是月儿同父异母的弟弟……”
说到这里,她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认真看着耿漳,“爹,您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