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场风波平息了下来,胡胜一早便请来的乐师们便徐徐奏起了丝竹管弦之乐。
场内宾客借着这个机会,也相互交流结识了起来。
原本胡胜与符飒在云城都不是云城本城人,邀请来的宾客也并无家世显赫或是豪商巨贾之流。
但因为裴叙修的到来,这场原本行业之间增进交流的小型宴会瞬间便成为了错失者后悔莫及在场者暗暗庆幸竞相表现的名利场。
直至主宾尽欢,桌上杯盘狼藉,众人微醺,这场筵席才散了场。
待到胡胜招呼着将人一一送走,符飒便也向胡胜告辞,和耿璋及几个孩子一道,请屈锦的娘也一起,上了来时乘坐的马车。
耿弘义和简瑾瑶追出来想要跟着上马车,却被屈锦拦了下来。
“二位,这马车载不下这么多人,劳烦二位辛苦一下,随我一道走过去吧。”
对于这两个干尽了龌龊事却还能腆着脸想再来这里敲一笔的人,屈锦的语气已是十分克制了。
符飒姐姐和自己的娘一个是重伤未愈一个是大病方好,耿大叔是有腿疾,学文三个还是孩子,他们乘车自是应当,而这两个厚脸皮的家伙,凭什么?
耿弘义想要发作,却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拉了拉同样气势汹汹的简瑾瑶,低声道:“算了,走走吧,只当我陪你看看这云城的景致。”
简瑾瑶今日已经将牙咬得腮帮子都疼了,没了耿弘义的撑腰自己却又不敢再兴风作浪,只得低低哼了一声算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同时还不忘甩给屈锦一个白眼。
城南距离及第街并不算近,屈锦原是可以同符飒一道乘车的,却因着心中的不忿选择了绕道而行,较往常足足多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才回到及第街。
“住的这么远,你竟不知给我们雇辆车?你可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过是我阿姐雇来的小伙计而已,竟然敢捉弄我们!你等着吧!”
简瑾瑶一路忍着,生怕屈锦将他们丢下不管,此刻眼见到了目的地,也便无所顾忌了。
屈锦却是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走进了符飒租下的那套宅子,与院子里的学文打过了招呼后便进了屋。
简瑾瑶脸色一沉,跟在屈锦后面正要进屋,符飒从里面出来了。
“二位请移步堂屋,有什么事我们过去说。”符飒的语气,客气而疏冷。
耿漳也自西屋走了出来,表情复杂地在前面引着二人进了堂屋。
符飒转身去为二人上了一壶山楂茶。
“山楂消食解腻,今日宴上饭菜大多油腻,我见二位胃口颇好,只怕会容易腹胀了,想来饮些山楂茶会舒服些。”
这话等于在变相讽刺二人没见过世面、方才在宴席中狼吞虎咽了。
尽管听出了这意思,但反常地,就连简瑾瑶此刻也没有跳出来反驳还击于她。
想来,还是因为晌午那场因为有了裴叙修而格外不同的宴会使得二人受到了些许的震慑所致吧。
简瑾瑶接过茶水时,竟然还十分乖巧地道了一声:“谢谢阿姐!”
单看这副模样,谁又能将她和方才还盛气凌人地威胁过屈锦的那副嘴脸当成同一个人呢?
“飒儿,你坐下,说正事。”耿漳冲着符飒示了个意,他并不愿符飒再委曲求全下去照顾这二人。
符飒听了耿漳的话,将茶壶拎到一旁,坐在了二人的对面。
“你们是如何找到糖坊那里去的?”
耿弘义看看简瑾瑶,见对方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自行开口,回答了耿漳的疑问。
“我们回了仙坪村,听田员外提到了萦环...”
“她已不叫萦环!”
“听说符飒在云城经营了一家客栈,便暗暗记下了这客栈的名字,一路打听着,寻到了那里...”
符飒眼眸一冷,“你们是否原本打算要到客栈去闹的?”
开业不久孟凝云便在客栈生事,如今这二人又怀了这样的心思,若是这般接二连三地惹出事端,六悦的声誉很难说会不会受到影响。
“没有,没有,我和瑾瑶只是想要来看看你和爹还有孩子们...”
这话明显底气不足,耿弘义的声音逐渐地低了下去。
简瑾瑶却是冷哼了一声,虽是并未开口,却也显露无疑地表达了自己的不置可否。
事实上,她心中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左右自己如今是知道了这女人的底细,倘若这次不能从她身上捞到点好处来,日后自己想要来闹事还不是随时的事?
怎奈符飒秀眸一扫,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若是没有这份心思自然是最好,若是有,”符飒冷眼扫过二人,声音陡然变得森冷起来,“便别怪我不顾念往昔情分了!”
耿弘义原本便有些心虚,到了此时更是连看也不敢再看符飒一眼,只怀着些侥幸求助的心情看向了耿璋。
而耿璋却似看不见一般,选择了直接忽视他的求救。
而简瑾瑶却是三分不屑三分忌惮还有四分妒火中烧的愤恨。
“阿姐如今真是越发本事了,不光是处境不同了,底气也是足了不少,只是你这模样,若是被爹瞧见,你也当真毫不在意?”
这个怂包阿姐一向最敬也最怕的,便是她们那个爹,纵然是他偏心得过于明显,也没影响到这蠢女人对他的愚孝和万事听从。
简瑾瑶还真不信,她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将心底对她爹的那点敬畏尽数抹杀了。
“爹?谁爹?如今我爹便在这里好好坐着,你见我可有不自在的?”
对于一个偏心到间接害死了自己女儿的糊涂虫,符飒不觉得有任何值得尊敬之处。
“你若是想来闹事便尽管是出本事来,我悉数接着,只有一点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云城的官府拿起人来可不像乡里的里正那般好说话了,那城里的大牢更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边走的地方。”
符飒威胁得光明正大。
却在心中暗暗腹诽自己,一心想着要和那位梁公子和裴叙修划清界限,到头来不是还要拉着裴太守这张虎皮扯自己的大旗?
看来自己在这里若是真想要自命清高明哲保身也并非是一件易事了。
简瑾瑶虽是不服气,心中却也是实实在在地害怕的。她是亲眼看到了那位云城太守之子如何维护符飒的,自己若真是惹翻了她,被投进了云城大牢里,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见简瑾瑶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符飒便清楚自己的威胁奏效了。
既然二人都老实下来了,便也可以言归正传了。
“此番你们在我糖坊开张之日闹了这么一出,我本该将你们直接逐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