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更是引得周围一圈人浮想联翩。
难怪这名“符掌柜”一介弱女子竟能在云城扎稳脚跟,还接连开起了客栈和作坊,原来起家的本金竟是坑骗了夫家的钱财啊。
一时间,看向符飒的目光中,有不少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符飒也听到了耿弘义的话,她脸色不变,仍旧笑意盈盈地将简瑾瑶安排妥当之后,才转了回来,走向耿弘义。
眼见她步履有些艰难地朝着耿弘义走过去,简瑾瑶却又重新站了起来。
“阿姐,你的腿,可是上次与田员外与厚朴大哥去匀山时受的伤?听村里人讲,田员外送你回来之后,回到村里很是自责,称若非他相邀于你去往匀山,你也不会受伤,便是连他最心爱的轻风因来云城送阿姐累病了,都不曾见他那般在意,可见阿姐当日受伤应是很重了,如今看阿姐恢复得不错,我才算是放心了。”
这话听起来句句关心,实则无不暗暗向外传递着符飒不安分守己私下与异性出行才致受伤的信息。
符飒又岂会听不出她的用意?
只见她轻笑一声,站定了脚步,思索了片刻之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耿弘义原本见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心中是既有得意又有紧张的,已然全神思考着要如何应对于她,却不想因为简瑾瑶的一句话,她竟然转身便走了回去,而他自己却还尴尬地立于原地。
说不清楚是因为他此刻进退维谷的窘状,还是因为连句话都没能同符飒说上的失落,耿弘义心中对于简瑾瑶的不满“腾”地便升了起来。
符飒落座之后,看向此刻神态各异的宾客,坦然道:“既然来了,我便同大家介绍一下,厅中这一位,便是我所养的这三个孩子的父亲,亦即--我的前夫耿弘义,一年多前,我们和离了。”
如此坦言相告,总是好过于让人肆意猜测。
果然,此语一出,厅中不少人都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虽说和离对于这个时期的人们而言实属少见,但正如他们对于学塾聘请女先生招收女弟子一事一样,也并不会觉得此举有悖习俗人伦,终究是不会十分在意。
说到底,云城本就不同于仙坪村,南来北往各处的人和物见得多了,包容和接纳程度也会相应提升不少。
耿弘义显然没料到符飒会如此坦然,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定能成为符飒试图遮掩的一个把柄的。
毕竟无论如何,和离对于女子而言都不算是光彩的事。
若是借此机会,能够与她破镜重圆自然是最好的了--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不会叫简瑾瑶知晓--若实在不行,能够从她那里将那套宅院要回来,再从她这里捞点银子回去,以后自己的生活也不成问题了。
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符飒竟然第一时间就把他的筹码打翻在地了。
“无论过往情境如何,今日进门便是客,你若是前来道贺,我自会好生招待,但若是想借机生事,那便是另一种说法了。”
说着,符飒冲着厅内雇来端酒上菜的伙计挥了挥手,即刻便有人来引着耿弘义入了席,只是那席位,摆在最偏最远的位置,离厅门却是很近。
这话,这行动,已然是明明白白的下马威了。
耿弘义本该就此收手的,可他此刻却被突然中烧的怒火烧得五内俱焚了。
这女人以及她的一切,本就该是他的。
她是忘了自己原本在他面前是什么样了吗?
可这火气上来的同时,他却又清晰地记着不久之前,自己被这个为他所不屑的女人连扇了三个巴掌的事。
也是这点记忆提醒着他,直至此刻都未敢太过放肆。
可简瑾瑶接下来的行为却是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记吃不记打”、“不作死就不会死”。
眼看着自己费心将要掀起的一场风波被符飒的三言两语便想要带过去,简瑾瑶哪里肯甘心呢?
眉头一皱,她计上心来,当即以筷子夹起面前的一道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好的菜,可惜...我爹娘却是没福气能尝到的...”
说着,她垂下眸子,似乎刻意地掩盖自己的悲伤与失落。
符飒此刻正与胡胜交谈着什么,并未听到简瑾瑶的话。
但她身边的宾客却是听得清楚,当下便起了好奇心,道:“你爹娘如今不在云城?”
照这位的想法,这位女掌柜也算是富足有余了,怎么自己的爹娘都不肯接来照顾?
简瑾瑶正等人来问,听得有人终于如了她的愿,当即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道:“我爹娘至今还在乡下,说不得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能进城里来看一眼,我们乡下穷苦,只怕我爹娘见都未曾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是一时提起来觉得心酸,叫您见笑了。”
简瑾瑶说着便神色哀伤,似在思念那操劳了一辈子的爹娘,只差潸然泪下了。
那得到回答的人听着心中不忍,又再问道:“那你阿姐未曾想过要将你父母接出来尽尽孝心吗?”
即便不能接到云城长居,偶尔小住几日总是可以的吧?
简瑾瑶露出为难的神色,抬眼看了看符飒,又垂下头,道:“阿姐她...忙,若不是乡亲告知,只怕是我也找不到阿姐所在。”
这话便足以将符飒钉死在不孝的耻辱柱上面了。
好巧不巧地,这话被符飒听到了。
简瑾瑶是不怕她听到的,她甚至有些挑衅地希望她能听到,更希望这厅中所有的宾客都能听到,好更清楚地知道符飒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的眼睛还特意朝着裴叙修所在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样的翩翩公子,怎能被这个歹毒的女人给骗了?
事实上,符飒究竟为人如何,裴叙修并没有那么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原本就只是受人之托才会来此的,他与符飒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故而她为人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会关注这件事,纯粹是他当做无聊解个闷子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吃饱撑的没事干了而已。
但是听到简瑾瑶这些话的时候,裴叙修心中便有了些别的感觉。
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得出来,这一男一女今日是来者不善了。
既是他受了晋凉的嘱托来了此地,这二人却还公然地在他面前挑衅符飒,这不是把他裴公子的脸面撕下来往地上踩么?
裴叙修目光转到符飒身上时,发现她竟仍是镇定如常毫无气恼之像,不由得再次对这个女子心生好奇,当下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想看看她预备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