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说雾须草生长于阴寒湿地。
风染画走走停停,时不时弯腰捏起一把泥土,搓磨开,观察湿度。
韩谨砚不动声色的远远跟在身后,前方身姿矫健的少女,速度极快在丛林里穿梭。
深林之中,狼嚎豺豹声不断,四处渗透着危险的气息,她如鱼得水般,总能避开各种群居野兽。
遇到落单的毒虫猛兽,她眼都不眨一下,抽出尖锐的长剑在刺目的耀阳之下,狰狞而又锋利,掀起一道残影,兽体一分为二。
他此番回军营另有一事,还特地派人查了风草的来历。
通查一遍,梧州和翼州,并无风姓大族。
随同一道的姑娘们,也无人知其来历。
一张标志性的大黑脸,按理极容易探查出。
梧州的影卫传回来消息,也未曾查到那家大族有出众的黑脸少女。
她对政事敏锐,见多识广,武艺又高超,透身倨傲的气势浑然天成,那里会是一般人家的闺阁女子。
一个时辰后,风染画跟着泥巴的阴湿气,来到了一处崖底,向上四周眺望。
“果然有!”
她双眸蹭的一亮,崖壁上,正长着一缀缀雾须草,约摸二指宽,叶身修长,绿莹透亮。
她不假思索的跳入沼泽地,走了几步,警惕的顿住了脚,弓起身子,四周查探。
此地诡异。
空气落针可闻,周围听不到一丝鸟鸣虫语。
嘶……
嘶叫声从沼泽的绿草丛中发出,一息的功夫,钻出一条水桶粗的巨蟒,通体黑色,布满云状斑纹,背面有一条粗粗的黄褐斑。
怵!
刹时,风染画脸色苍白,全身僵硬的无法动弹。
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大魔头,她此生只怕巨蛇!!!
树上的韩谨砚很快发现风染画的不对劲,眼露不解。
半刻钟前,遇见一匹孤狼,她犹如鬼魅般手起剑落,狼身撕成碎片。
通身的杀戮之气,傲然于骨。
现在,摇摇欲坠,何以突然虚弱至此?
沼泽地的巨蟒正扭着蛇身弯蜒曲折的前进,瞪着深邃可怕的黑色眼球,藐视着风染画。
巨蟒,越来越近。
风染画明白,这是触犯它的领地,天然的敌视。
她牙齿咬破舌尖,嘴里有了铁绣味,手指翻飞,掌心结出一团火,丢向巨蟒。
火!
韩谨砚讶异!
一团火光疾来,巨蟒不屑的转动巨目。
不曾想,火光穿透蛇身,烧焦了一块蛇皮,空气中都弥漫着肉香味。
巨蟒怒了,疯狂而狰狞的扭动,一张血盆大口疾速的逼近风染画。
说是迟,那时快。
一道剑气破风袭来,巨蟒蛇颅吃了一剑,血肉翻飞,它疾速扭着身子退出几步。
而后竖立起蛇颅,吐出蛇芯,发出嘶吼。
是韩谨砚。
风染画松懈了一口气,转瞬浑身又充斥一股蓄势待发的战意,“你缠住它!”
望着雾须草的方向,她提起一股劲,脚尖一掂,攀到崖壁上,摘下几缀雾须草。
巨蟒蛇狂怒的摇动蛇尾巴,一个大嘴巴子朝风染画呼过去。
疾风带着恶腥味,风染画不加迟疑,径直朝着右侧崖底跳下去。
人未着地。
……半路,挂在了树叉上,风染画懊恼,这破身体,还不到她鼎盛时一半的强悍。
吐嘈不过一息,她忽感腰间被锁住,紧接着天旋地转,安稳的落在草地上。
刚一着地,风染画推开韩谨砚,果然是弱鸡身子,竟没有发现这个渣货一路尾随,她哼哼了两声,睨了他一眼:
“你一路跟过来的?喜欢看戏?”
微眯着一双狐狸眼,神情倨傲,又炸毛。
韩谨砚眸光意味不明,嗓音有些低哑,“不然如何得知,你有这等通天本事。”
这是指她的火异能,她翻了一个大白眼,装傻充愣的抖着脚尖,破烂的劲衣向两边滑落。
浑不知,露出一整条白花花的右腿,在风中零乱。
條的,一道人影把她圈在怀里,身后一件外袍盖在她身上,皱起眉头正欲破口大骂。
呃,顺着古怪的目光落在下方,一条光溜溜,雪白的大长腿在抖动。
风染画蹭了蹭鼻尖,孤男寡女的,有些难为情。
“谢谢啊。”
“天气冷,别着凉了。”
他嗓音本就有些低哑,此时有意压低了声音,嗓音滋滋的,几乎酥到了心尖上。
风染画恍惚了一会。
这渣货有点勾人啊。
回去的一路上,气氛微妙。
风染画一直走神,总被莫名奇秒的树叉拌倒在地,半空中又稳稳的崴到在一旁的韩谨砚身上。
或抱。
或揉。
或扶
身姿百态。
她神情尴尬,咕哝道:“老娘这是提前老年痴呆了?”
前面的韩谨砚耳尖一动,薄唇轻勾,意味深长。
不动声色的收稳了,始作俑者——衣袍下的那双脚。
在村口守侯的清菱,远远看着自己家小姐与韩王一同归来,小脑瓜眼露诧异。
见着韩王走远,清菱盯着一身男袍,眼里亮晶晶:“小姐,你跟王爷……你身上的衣裳是王爷的!”
风染画敲了她一颗大板栗,呲笑道:
“小脑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当年我貌美如花,人家说抛弃就抛弃,如今这幅大黑脸,能看上眼?
况且困了老娘五年,让世人嘲笑,岂能放过他!”
“喔。”瞬间,清菱心情沮丧。
回到院子,洗了一个舒服澡,换上一身青色衣裳,去了院子拿出药草。
清菱要帮忙制药,风染画把清菱赶出去收拾行李,自个儿准备捣鼓熬药。
眼下顺利摘到了药草,按原计划走,后日启程,前往梧州。
院子一角。
火架上陶罐的水烧开后,风染画丢入新鲜碾碎的雾须草叶子,用木捣顺着一个方向搅拌,清翠的药水慢慢熬成乌黑水。
散发着清香的药味。
成了。
风染画迫不急待的素手端药,刚一沾手,“嘶,呀”烫了几个水泡。
一直在一旁偷偷观察的韩谨砚双眼一暗,一个健步欲上前,却见顾承急吼吼的飞奔过去。
他顿住了脚步,屹立不动,假装眺望各处,手心里正躺着刚刚偷拿的一株药草。
“风姑娘,烫到手了?”
“铁子,去拿烫伤药,风姑娘烫伤手了。”
“你那能自己煎药,你安排婆子们就行,在不挤叫兄弟们,我们皮糙肉厚,那像你们姑娘家家的手指细嫩。”
顾承大呼小叫道。
她,细嫩……韩谨砚嘴色微动,今日犹如杀神一般,几息间把一匹狼砍成碎片。
又过了二日,行季收拾差不多,明日即出发。
夜暮垂黑,月色撩人。
烛火下,风染画拿出舆图,想在研究一下路线,尽量避开交战地。
哒哒哒……
是韩谨砚面无表情的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