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汐月并不知道屋顶有人,她看了会儿,听到崔阿杏的声音,便回屋去歇息。
窗户没关,她习惯性地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书,依旧是她那日买回来的古典籍,她的眼睛只要落在书上,便再也挪不开。
不知看了多久,困意袭来,她趴在桌上,枕着一边手臂直接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嘟着嘴,像个孩子似的。
瞧着她熟睡的样子,萧瑾瞳孔骤缩,这个宁小七,的确与老师有很多相似之处。
宁汐月刚死的那会儿,他请过巫师,想要给她还魂,可巫师说她不愿回到这个受到禁锢和唾骂的身躯。
如今,宁汐月的尸骨他已经埋了,却有了现成的年轻身体,若是宁汐月的魂魄能够进入宁小七的身子,定不会出现任何排斥!
想到这里,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双眼逐渐染上血红色,过于炙热的血液将他的理智灼烧殆尽。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让宁汐月借身还魂这件事!
他突然跃下屋顶离开,步履匆忙地回到大理寺。
想到曾经有人险些杀了宁小七,毁坏了“容器”,他便怒不可遏,直接冲到牢房最后一间,里面躺着王财。
他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剜了王财的眼睛,听着牢房内痛苦的嘶吼,以及满地的血迹,他才觉得心里平静了些。
白弦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他得知大人又回了大理寺,还来了牢房,以为出了什么急事,连忙赶来。
瞧着脸上只余下两个黑乎乎的血洞,不知是死是活的王财,白弦在牢房外站住脚,低下头去。
大人的心情分明不好,他还是别进去找不痛快了。
“白弦。”萧瑾头也不回地道,“张贴告示重赏寻巫师,另……宁小七须活着,一根汗毛都不准少!”
在老师的魂魄引入宁小七的身体之前,他不想让这个“容器”出现任何的瑕疵。
“是,大人。”白弦不敢质疑,“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离开,萧瑾才取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溅到血的手擦干净,将帕子与沾了血的外袍一起,丢在王财的身上。
他再未多看一眼牢房中的情形,转身冷漠地离开,仿佛自己方才不过是踩死了只蚂蚁。
……
晨起醒来的宁汐月,并不知道自己被萧瑾当做了“容器”,她如常洗漱用饭,准备新一天的课程。
学生今日来得很早,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他们谁也没有懒惰,急于跑来给宁汐月展示自己这两日在家里的成果。
宁汐月细细看过他们的习字和文章,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你们这段时间都有长足的进步,值得表扬。”宁汐月微笑着道,“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田明先欢呼出声,继而起身行礼道:“多谢先生,我爹娘也觉得我近日与往常不同,他们特别后退当初阻止我前来之初书斋,想着背上厚礼来看望先生。”
“这个倒是不用。”宁汐月淡淡摇头,“只要你们用功读书,便是对先生最好的回报。”
说完,她不再进行这个话题,带着学生开始这一天的课程。
学生们比之前更用功地读书,朗朗的读书声传遍平安巷。
街上,有行人驻足观望,也有人闭目聆听,还有人赞赏地点点头,称要让自己的孩子前来之初书斋。
待中午课程结束时,便有个穿着朴素,却极有气质的夫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前来。
崔阿杏将她们母女二人迎进门,又端上来差点招待。
那位夫人道了谢,才温声道:“小七先生,我是前面洛玉阁的老板娘葛娘子,这是我的女儿葛玉如,玉如,快见过小七先生。”
宁小七也姓“宁”,可大越有宁汐月在前,无人再敢称呼她为“宁先生”。
葛玉如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玉如请先生安。”
葛玉如长着一张鹅蛋脸,白白净净,眼神纯澈,瞧着就让人喜欢。
“不用多礼。”宁汐月温和地笑道,“这孩子瞧着是个机灵的。”
“多谢先生夸赞。”葛玉如瞳仁漆黑明亮,明显十分欢喜地瞧着宁汐月。
葛娘子这才淡笑着说出来意:“先生莫怪,我做些小本生意,想要玉如接手,便一直思量着给她请个先生,对你也是观察许久,今日才下定决心前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宁汐月声音温温沉沉,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个可以理解。”
宁林也曾为她寻遍名师,教授她许多东西,因此她学得东西很杂。
“那……先生是同意收下玉如?”葛娘子十分高兴地道,“若是先生答应,束脩不是问题。”
葛娘子做的是首饰,手里的存钱不少,却唯独想要请个好先生教女儿,又不愿是男子,怕坏了女儿名声。
宁小七无论是心性还是才学,都是最好的选择,因此葛娘子也就不吝于钱财。
“束脩,便照着正常即可。”宁汐月不紧不慢地道,“只是,玉如是如今书斋里唯一的姑娘,我怕她会觉得孤单,从而影响学业。”
葛娘子想了想,也觉得姑娘家,整日与一群半大小子混在一起不像话。
“那这样……”葛娘子是个痛快人,她立刻道,“我将隔壁小酒馆的女儿也带来,那个孩子比玉如小一岁,也该到了启蒙的年纪,先生觉得如何?”
“甚好。”宁汐月笑着颔首,“就这么定了,明日正式上学。”
她在上月书院时,就一直想着要让天底下的女子都增长学识,不要懵懂无知的年岁嫁了人,蹉跎一生。
可惜上月书院后来成为上京权贵角逐的筹码,许多勋贵官宦之家的小姐前来书院,不过是为了镀层金,回去好许个更好的人家。
就算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女儿在上月书院读书这件事,说出去也是十分有面子的。
曾经她很厌烦这样,却又身处泥潭,无能为力。
以前没有能够实现的愿望,她希望在这个小小的书斋能够开启。
“姑娘。”崔阿杏突然过来,“宁振天来找宁昌,口口声声说是姑娘你害了宁昌的命。”
宁汐月:小混蛋,竟敢把我当成容器?!
萧瑾:……是容我心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