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空掌凌空发劲无需接触,正是炎魂针的克星,但劈空掌虽然高深莫测,却极少有人练,只因凌空劲力再强终究不如直接拳打掌劈内力充沛,劈空掌实在是一种费力不讨好的武功。葛如亮也是自夫人被炎魂针刺伤之后,才开始苦练这门绝艺,为的就是今日和飞鸿子的复仇一战。
葛如亮双掌一错,一边向飞鸿子递招,一边道:“葛某不管什么少林正朔之争,今日只想替拙荆向前辈讨个说法。”
这边飞鸿子则变掌为爪,他知道炎魂针对劈空掌不起作用,换做凝血爪与葛如亮对峙,同时冷笑道:“久闻独孤家的赘婿葛庄主的大名,你有什么想问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他这是故意要激怒葛如亮,葛如亮却不为所动,“呼”地一掌劈出,道:“阿楚并非武林中人,从未参与过江湖之事,前辈为什么要打伤她?”
飞鸿子侧身避开葛如亮这来势汹汹的一掌,口里道:“当年我初到陇西,想要开宗立派,但陇西武人除了崆峒三圣,就是为独孤老儿的马首是瞻,独孤老儿乃三子之一,当年我不管是正面交手还是暗算偷袭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以炎魂针打伤了他视为掌上明珠的独女,果然老儿为了找茅山老道给自己女儿治伤,举家南迁,后来又做了什么五湖主,可就再没人来管陇西武林这摊子事咯。”
飞鸿子说出这些旧事,也是为了扰乱葛如亮的心神,乘隙伸手向葛如亮臂上抓去,葛如亮知道他指上喂有剧毒,立刻撤掌避开,另一只手掌却凌空发劲向飞鸿子的腕子劈斩过来,别看并不接触,飞鸿子已隐隐觉得腕子生疼,知道若被葛如亮的劲力斩中定然是骨断筋折,当即也向后撤招。
二人你来我往,都是一接近就各自退开,葛如亮是忌惮飞鸿子的毒针毒爪,飞鸿子也颇忌惮葛如亮的凌厉掌风。二人相斗甚紧,嘴上也不停口,葛如亮道:“丈人生性淡散,对什么江湖名望从不上心,你要开宗立派,他也未必会反对,又何必多次一举?”
双方交手数回合,飞鸿子心道:劈空掌虽然神妙,但人的内力毕竟有限,这样打下去,待他内力不济时,自己只消或抓、或刺,沾着他一点皮肉,便稳胜不败了,因此也不急于抢攻,而是故意和他说话,迟滞葛如亮出招。
飞鸿子道:“独孤问可能确实没有领袖西北武林群雄的念头,但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把他当作领袖,某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我故意打伤独孤老儿的独女,却不要她性命,就是为了让她吊住你们,消耗你们的内力为她疗伤而无暇他顾。”
原来飞鸿子的炎魂针是以内力催动打出毒针,毫针之毒和阴毒内力相辅相成,可以控制中毒的计量,更兼独孤楚是女儿身,毒性发作本就缓慢,因此才拖了这么久,不至立死。
葛如亮冷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自己医术高明,原来早在前辈算计之中了。”
飞鸿子自得道:“不错,不错……”
他第二个“不错”还没说出口,忽觉葛如亮掌上加紧,劈空掌一掌猛似一掌,一掌快似一掌,仿佛他此前并未尽全力,此刻每一掌的劲力似乎都有所加强,连绵不绝,愈打愈强。
葛如亮此前故意隐藏实力,引诱飞鸿子将当年真相说出,他的性格不似他岳丈独孤问,葛如亮不但聪明还更加勤奋,独孤楚受伤之后,他为了替妻子疗伤,十年来更是每日里练功不辍,此刻他的轻功或许不如独孤问,内力却早已远在独孤问之上了。
飞鸿子但觉浑身忽然被笼罩在葛如亮的劲力之下,如置身狂风骤雨之中,非但招式被劲风吹的散乱,连呼吸吐息都觉的困难起来,被葛如亮逼的不住后撤。
飞鸿子这些年名震陇右,自然不好拉下脸面向神会求助,但心中咒骂这神会也太不懂事了,见自己落了下风,也不来相助。
飞鸿子焦急地望了一眼神会,原本随着神会一齐来的南宗武僧方才见江朔扑向神会,便一起抢上前阻挡,此刻再看,却见这些僧人都被江朔点了穴道杵在神会身边,飞鸿子心中暗骂:这些南宗僧人的武功也太不济了吧?早知他们如此不济,又何必与南宗结盟?
再看江朔竟然已欺身站在神会身边,神会倒甚淡定,任由江朔一掌按在他肩头,二人仿佛在聊天一般。
江朔按住了神会的肩头肩贞穴道:“大师,好久不见啊!”
神会嘿嘿笑道:“江小友,好久不见啊。”他嘴上淡定,却不住那眼睛去瞟摩尼教乙亥阿波和光明二使等人,意思叫他们上前相助,但魔教众人都知道江朔不好惹,此刻对神会的眼色都佯作未见,东张西望就是不上前。
江朔又道:“松漠谷中一别,睽违大半载啦……”
神会心不在焉,随口答道:“是啊……”他忽然察觉语失,忙道:“江小友,你开什么玩笑,什么松漠谷中,老衲可没去过。”
江朔笑道:“怎么是开玩笑,大师忘了吗?哦……是了,当时大师可不是这副模样……”他突然拿手重重一拍神会胖大后背上的至阳穴,掌上发出罡炁,“神会”似乎内力颇为了的,被江朔这一按,既不起身更不还手,只是笑容看起来已颇有些尴尬了。
江朔内力不断推送之下,“神会”额头已然见了汗了,那怒斥道:“小子无状!快松手!啊呀,快松手!”江朔并不理睬他,仍是运起神功,不断发出罡炁。
神会终于怪叫一声:“啊哟妈耶!太烫啦!”说着身子剧烈地扭动起来。
江朔道:“哦,是了……头顶还需要我帮一把。”
神会头上戴着毗卢冠,此刻又不是做法事,他带着此冠甚是奇怪,江朔一抬手,掀掉了他头顶的毗卢冠。
少林寺众僧见了都频频摇头,心道:这少年可太没规矩了。北派群僧虽然与南少林多有龃龉,却也不想羞辱神会,慧昭道:“溯之,可别太过分。”
话音刚落,整个法堂内,众人都见到一番奇景:只见那“神会”肩头一耸,两只袖子软疲疲地荡了下来,紧接着头顶忽然破开,内里跃出一人。那人生的鸢肩驼背,凸目侧鼻,面上少须头顶少发,长相颇为猥琐,他此刻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啐了一口道:“江溯之,你可太坏了。”
江朔将手中的僧袍和内里的一大副皮囊随手往地上一扔,只见僧袍背后飘出一片手掌形的破布,露出的皮囊之上亦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印,只是已经红到发黑了,四周更有灼烧的痕迹。
江朔嘿嘿一笑道:“史将军,好久不见,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从皮囊里钻了出来?”
蹦出来的汉子,正是史思明,他听江朔问话,哪里有闲暇去答,转身就跑,江朔这次可有了经验,疾追上去,一把拽住了史思明的腕子,道:“哎……史将军,怎么才现身,就急着要走呢?”
少林群僧大惊,慧觉住持道:“这……这……这是何人啊?”
江朔道:“这位是范阳节度史安禄山坐下平卢军马使史思明,史将军。”
群僧又是一惊,面面相觑之后一起望向慧闻,少林高僧往往十年、数十年不下山,武林中事全靠慧闻的天王殿四部收集信息。慧闻手下持国部的僧人早已向他简述了史思明的出身,对众僧道:“不错,燕军确有一位将军叫史思明,史思明原名崒干,出身于营州都督府治下宁夷州的突厥部族,此人自少时便与安禄山相熟,因辅佐安禄山讨伐奚和契丹有功,而迁平卢军兵马使。”
史思明颇为夸张地瞪着慧闻,调笑道:“少林寺的眼线倒是多的很呢,崒干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还能入得大师法眼。”
那边飞鸿子却怒道:“原来你不是神会!真正的神会人呢?”
史思明仍是笑嘻嘻地道:“神会大和尚么,估计还在雒阳菏泽寺传经讲法吧?”
飞鸿子虚晃一招,向后急退,脱离与葛如亮的缠斗,折而向史思明跑来,眼看到了江朔面前,飞鸿子也不搭话,举手就向江朔拽着史思明的手抓来。
江朔见机极快,拿手一提史思明,将他如一个布偶一般挡在了飞鸿子面前,飞鸿子游身上前,避开史思明,还想抽冷子抓向江朔肩头。
江朔却早有准备,他的身子随飞鸿子转动,仍是把史思明挡在自己身前,飞鸿子几次冲不过去,索性不再去与江朔缠斗,而是对着史思明的天灵盖直抓过去。史思明大惊,怒骂道:“飞鸿子,你做什么?”
飞鸿子道:“你让开,不让可就要死于掌下啦!”
史思明道:“嘿,我倒是想让,就是只怕江少主不愿相让。”
飞鸿子又虚晃一抓,转头攻向乙亥阿波,怒斥道:“若非你们摩尼教乱传讯息,说什么神会邀我助他夺取少林派掌门之位,事成之后如何如何,我又怎会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