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和日、月运行之所,星象环绕二十八宿。
按东西南北划分每宫七宿,七宿连接成奇特的图案,谓之四象。
四象诞育神兽四灵,即木灵青龙、金灵白虎、火灵朱雀和水灵玄武,神性流溢,万古不朽。
玄武登场,兽斗的优劣势迅速显露。狻猊率令百兽参战,可惜其性情喜坐懒动,因久战青龙不下,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同尘苑不负众望,适时为角斗增加了筹码。
洛望舒捻诀念咒,绣尘阁里蓦地飞出一道红霞。
霞光耀空,一头神鸟振翅一飞冲天,唳鸣声悲壮、厚重,凸显浓重的沧桑感。
燕辞留意到红霞掠过,忙举目遥望,随口问道:“是何种神兽?”
阳光刺眼,郁律也只是惊鸿一瞥,吸气道:“朱雀!”
玄武降世,朱雀亦随之现身,紫霞山士气略振。
抬眼凝望,朱雀形体神似凤凰,却无凤斑,覆羽凌乱,样貌煞是凶狠。冠是角质冠,非肉质冠,仙灵气极弱,但蛮荒气极足,十足十是至凶至神之兽。
世间盛传朱雀种属凤凰,或跟赤凤混为一谈,或说其凌驾在赤凤之上,是祥瑞辟邪的仁义之兽。但此是观之,此说实是流毒无穷。
朱雀翼展数十丈,张开火焰焰的锋钩巨爪,杀威凛凛地自云端下冲,直抓玄武兽。爪未至,四道赤焰爪芒已跨空陡落,恶狠狠一拢,攫拿玄武蛇躯七寸。
玄武蛇首一缩,口喷汹汹紫雾,抵住爪芒,龟首轻举,嘘气为云,冻彻万物的冰霜之寒急卷朱雀腹部。
朱雀敛翅一蹿,倏忽穿越虚空落至玄武背后,利喙微张,喷出一团焚天烈焰施袭。玄武不慌不忙,舒卷蛇尾,携万钧之力横空疾扫,霎时斗得难解难分。
朱雀从天而降,残暴蛮悍的神威不亚于狻猊,李笑阳望之心惊,他知晓同尘苑另有杀手锏,却绝未想到竟是朱雀兽!
深感意外的不止李笑阳,羲爻同样心旌摇曳,白矖的出现已经出乎其料,谁知还有朱雀作生力军。察辨眼下局势,胜败犹在两可之间。
此间神兽俱是称尊天下之雄,动辄就施展出翻江倒海的神通,这番结成阵营而战,搅弄得天地变色。
眼见傀儡营墙被掀翻两次,羲爻下令退后三里,继而再退三里免被误伤。
巴蛇大尾抽扫,把那深海夜叉打出里许开外,继而翻身回首,凶煞煞地朝着荒古雪狮撕咬。
雪狮跟白矖激战正酣,瞥见巴蛇抢来,猛然展开肉翅腾空而上。
白矖荡剑挥出一排阴柔奇幻的剑影追逐斩击,雪狮口边阴气滚滚,喷出近百枚仙匕凌空劈落。
虹狡王身在近处,随口借来一阵怪风。
那风忽喇喇急响,如狂风卷落叶,仙匕翻翻滚滚顿时被吹往九霄云外。其时,飘蓬剑剑影乘风而上,劲劈雪狮脖颈,血雾飞溅,荒古雪狮疼得嗷嗷惨叫。
夜叉晃动晕叨叨的脑袋,急吼吼赶来再战,稍不留意,又被白矖一尾打出里许外,其眼前金星乱冒,一时脑袋发懵,瞅着近处忙忙舞舞的黑影狠扎一戟。
这一戟没看仔细,稀里糊涂的倒把在旁弄影的海妖触手戳出一记血窟窿。
那边海妖触手齐动,箍拢朱厌堪堪就要卷进嘴里,平白无故被夜叉三叉戟戳中,吃痛之余又觉恼怒,触手一扁,扬掌挥去,再结结实实把夜叉揍出数里之外。
丑陋夜叉翻翻腾腾坠落至沧海边缘,彻底懵圈了。
朱厌兽趁海妖略微分心,脱困而出,并重新扑身猛进,血口张阖,把海妖那根触手嚼为两半。
长空中风雨如晦,青龙驰骋其间,附近雷轰电掣,周天元气紊乱。狻猊正面硬撼,角龙迂回穿插,两兽分进合击,把青龙缠得牢牢的。
近旁,朱雀腾身翱翔之际,玄武摇风鼓雨,趁机偷袭狻猊。
狻猊越战,怒火越盛,沉身降至玄武兽上空狠踢猛踹,每一蹄子都跺得虚空颤抖不已,其鼻口中浓烟滚滚,烟熏雾灼,呛得玄武浊泪横流。
朱雀接替狻猊迎战青龙,气浪滔滚,凶威遮天。诸兽奋勇搏杀,升隐进退之际,局势瞬息万变。
※
且说数万里之遥的枕戈城,萧烛远和杨擎苍默坐在城楼上对饮,耐心等候着紫霞山决战的佳音。
陆吾自前番退去后并未远走,而是陈兵黑水对面的密林里,同样期待着沧海之滨的战果。
萧烛远满腹怨言,暗骂玄镜老秃驴借盟主调令洒然而去,竟换来这轻浮狡猾的杨老魔协防。
杨擎苍素来不讲道义,只怕陆吾破城之际,即是其悄然远遁之时。
月华深知夫君的忧愁,除了百端宽解外,亦是无可奈何。
守城修士士气极低,萧烛远见之愈感烦恼。
杨擎苍一杯杯畅饮,对陆吾兵临城下,全然不当一回事。
萧烛远心怀诸多不满,却不敢怠慢此贼,倘若言语间惹恼了杨老魔,其借题发挥,直接撤防,那就是自找没趣了。
遥望遗荒之野,诸兽旁若无人的玩耍厮闹,萧烛远满饮一杯,懒得出言搭理杨擎苍,拿眼望望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叮嘱部众提高警惕,跟着转身下城,按惯例去巡查防务。
离开未久,忽报陆吾攻城,萧烛远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奔回城头瞭望。
黑水之畔,兽群窜林而出,狼嚎鬼叫的直奔城下而来。
陆吾笑容可掬,携梦引和一位容颜枯槁的黑衣老者翩然来到阵前。
萧烛远瞳孔微缩,暗暗惊呼道:“巫彭!这老者就是那位以毒养身,精通岐黄之术的神巫兼神医巫彭!”
巫彭手提黑色法杖,眼睛是左黑右红的阴阳眼,行经处,野草闲花纷纷枯萎。
灰烬遍野,死灰色的路径直直延伸到城墙之外。
腐朽之力!群修见之悚然!
萧烛远按捺下心中惊惧,提声质问道:“素闻尊驾一诺千金,何故自食其言?”
陆吾淡淡道:“玄镜和尚言辞伶俐,可惜陆某未做任何承诺,是诸位一厢情愿罢了。况且人族败亡在即,没必要再拖延时间!”
当日玄镜一席话说完,陆吾折身即退,的确没有任何许诺。萧烛远闻言愕然,暗悔那贼和尚倒是蒙蔽了自己人。
杨擎苍嗤笑道:“堂堂陆吾竟行此鬼蜮伎俩,妄有开明兽之称。”
陆吾不屑于搭言,夜栖开腔讽刺道:“兵不厌诈,继续搅口弄舌于事无补,再者相比阁下那些见不得光的诡计而言,此事不值一提。”
巫彭神情傲慢无礼,冷冷道:“自行献城或是做垂死挣扎,速速决断!”
其嗓音尖利,如锉刀刮铁之声,令人闻之牙酸。
守城修士惊心惶惶,默然无言。
夜栖道:“此城唾手可得,奉劝两位不必若顽抗,束手归降,或可保全性命。”
萧烛远、杨擎苍举目对望,寻思退路未绝,愤然道:“要战便战,不必饶舌!”
夜栖哂笑连连,前番有玄镜坐镇,枕戈城三座禁断法阵并非说破就破。
陆吾未驱兵攻城,意在麻痹敌军,再则也是爱惜弱兽,舍不得让麾下去填命。
眼下玄镜既去,换来贪生怕死的杨擎苍,枕戈守军不思正面应敌,完全寄希望于紫霞山战局,士气彼消我长,破城恐只费吹灰之力。
纳降的建议被拒绝,巫彭当先祭起法杖破禁。
一股溢着颓废、消沉气息的乌芒席卷城池,群修满眼所见俱是充满死亡的灰白色,时间仿佛静止了,唯有心跳声咚咚乱响。
城外灰烬遮眼,花草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宣告枯萎,且范围不断扩散,片刻间,护城禁制的灵性急剧衰减。
陆吾未号令兽群攻城,直接化身神兽模样,抡起霞光包绕的铁拳,朝着金轮离相阵猛砸。
离相阵随之激发,苦、集、灭、道四支沉如山岳的圣谛金轮朝外盘杀,金轮急旋,纵横合击时,声息相通。
陆吾拳势忽缓忽疾,彼此呼应着,丝毫不给法阵喘息之机,漫天拳影捶得金轮法相迷离涣散。
忽见箭浪滔发,夜栖挽起修复后的飞星泯灭弓,加入破阵之列。
箭矢疾如流星,将萧烛远、杨擎苍催发的剑涛悉数击溃,其神力随着剑气隔空远送,震得两人气血翻涌。
杨擎苍连发数十剑,分毫近不得陆吾身畔,完全是一副被动挨打的局面,不由慨叹道:“此城难以据守,道友宜另做打算。”
枕戈城是蟠渊盟财源广进之地,不容轻易舍弃,萧烛远甚觉气闷,道:“城池未破,岂能临敌卖阵?”
杨擎苍昂首悠悠道:“待城破之时想辙,恐怕片甲难存。贵盟精锐悉数在此,道友真忍心看其陷落?”
萧烛远举棋不定,环顾作战部卒,千百道剑芒透阵而出,却被巫彭展露的腐朽之力一举摧毁,人人见之惶恐。
萧烛远心有不甘,虚言吓唬道:“阁下若咄咄逼人,萧某势必寄付残生,引阵炸毁此城。”
陆吾不以为然,瓮声瓮气道:“罪愆之城,陆某早有意将其焚毁,足下欲以身殉道未尝不可,只怕心中难以割舍。”
这番话说进萧烛远心坎去了,枕戈城留或不留,陆吾漠不关心,以阵自爆未必真能灭杀陆吾,姑且留之,说不定还有重归之日。
陆吾察觉萧烛远生出去心,攻势愈加迅猛。
未几,金轮离相阵爆出一阵咔嚓声,蛛网般的裂纹攀上光幕。
败势已难以挽回,萧烛远咬咬牙,颓然下令撤军。
群修惶惶如丧家之犬,御剑溃逃。行不多时,诸余山下的峡谷里忽然传来一阵响遏行云的兽吼声,倘若预料不差,妖兽大军已破阵入城。
陆吾占据枕戈,进可攻退可守,广袤的摘星原将任其自由纵横,少有人能抵挡其锋。
萧烛远和杨擎苍稍加商议,决定先奔赴东昧与盟友汇合,再琢磨讨伐陆吾之计。时下秋风渐急,群修长嘘短叹,黯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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