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环曾炼化一枚通灵珠悬于顶空,更兼神女峰收集的仙灵气极少消耗,是以芥子空间内光线充足、空气清新,宛如一座天然氧吧。
狭小的庭院里,数珠喜阴草木悠然摇曳。雪白的院墙下,满架盛开的花朵逸散出缕缕清香。
穿过古趣盎然的厅堂,踏进里院,青鸾岿然不动,立在假山石上闭目养神,漫漫青霞在它周身游动,将其衬托得高贵不凡。此鸟已经习惯了燕辞不断进出,故只是微微眯下眼,懒得理会。
东厢房清幽雅致,窗沿栽植着一盆七叶青萝,淑女状的青果羞色微露。
和煦的光辉透过窗棂,轻轻洒落在床榻上,映照着晗冰恬静温柔的脸庞。
每次见到这张俏丽的面容,燕辞总是悲痛得不能自已,他无数次想对着晗冰一诉衷肠,却每次都无语凝噎。
小梦九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幼麒麟,淡淡道:“在外面吃了憋,才会想到此地。”
幼麒麟不停点着小脑袋,深以为然。
小梦九忽然掩口笑道:“走吧,别在这煞风景了。”
幼麒麟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轻轻巧巧往地上一纵,甜甜的叫唤一声跟随小梦九溜出门外。
燕辞深深叹了口气,无论梦精灵、青鸾鸟,抑或是幼麒麟,无一不是弥足珍贵的生灵,如今一心甘愿寂寞,虚纵光阴的陪伴着自己,他还有什麽不满足的呢?
静静在床榻边陪伴晗冰半宿,燕辞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天阶月色清凉如水,平静湖面上张牙舞爪的,是梧桐影。
燕辞不知道客栈里另有故事发生,他只想离那些热闹远远的,耳根清净何尝不是幸事?旁人的不屑和非议惊不起内心的波澜,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不是麽?
大地渐渐沉睡,群星却越发璀璨了,耳畔传来湖水涌动的哗哗声,失眠的青蛙纵上河岸呱呱叫唤。
朦朦胧胧中,一道诡异的闪电劈落远山,炸雷声倏然在苍穹上方滚动起来,一声紧接一声仿佛永无止境。
震耳欲聋的雷鸣唤醒了长湖镇,客栈上空人影幢幢,落宿修者悉数奔出看视。
深邃的星空骤然被一片乌云遮盖,暗沉沉的夜仿佛在酝酿着什麽。远方山巅银蛇乱舞,霹雳一道道灌宣而下,炸雷一声声震破了群修肝胆。
狂风暴雨瞬息而至,宽阔的湖面上,水位猛然涨了一截。群修面面相觑,都在惊叹这景象过于古怪。
浓重的乌云挤压着天空,穹顶之下漆黑一团,密云急速翻滚着,汇聚成阴郁而狰狞的漏斗形状。
黑暗最深处,一点白芒凭空而生,倏然化成道炽白光柱,刺破乌云直插山岳,响遏行云的轰鸣声席卷八荒,一股充沛无比的灵气在飞速扩散。
“异宝现世。”一声悚然惊叫急如律令,顿时唤醒十余道光芒朝远方投梭而去。
庞然无匹的光柱在泼墨似的苍穹里极度耀眼,圣洁的炽白光辉吸引着八方修士涌来。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乌云渐渐消散,光柱如长鲸吸水般猛然敛入地底。
湖面上水波不兴,林木被洗刷得青翠如碧玉。燕辞散去护体光幕,头顶着一枚硕大的梧桐叶悠哉悠哉尾随众修士赶向远方。
茫茫林海深处,有一座被狂雷闪电涂炭后的秃峰,峰上黑烟袅袅,其间古树枯焦,藤萝倾颓,零星的火苗犹自挣扎着舔食空气,迟迟不肯熄灭。
借着皎洁的月光,察觉在隐秘的角落里矗立着一道黑门,黑门暗如永夜,仿佛不知名的贪婪怪兽盘踞于此,无休无止的吸食光明并吝啬之极的毫不遗漏出半分光泽。
李重楼、妙湛等人立在门前冥思苦想,潘吟笺连续灌注数道法力,但一触及门面便如泥牛入海般消逝不见。
门框及轴严丝合缝,与坚硬冰冷的山壁相融,似乎并非蛮力所能开启。
其余修士各自散开寻找异宝,在毫无蛛丝马迹的情况下,纷纷又向妙湛等人靠拢。
远方豪光闪烁,似乎有更多的修真者赶来,众人束手无策,急得祭起法宝本体便往黑门猛砸,无奈黑门坚逾金石,再蛮横的撞击都只能激起数点火星。
再等盏茶时分,不但长湖客栈中修士悉数赶至,就连附近见到光柱异象的散修也纷至沓来。各色霞光如流萤乱飞,齐齐集结于峰间方寸之地。
李重楼甚是愤怒,鼻中重重哼了一声以宣泄不满,远道而来的修士见化清、伽蓝均有弟子驾临,嚣张的气焰稍微收敛了几分,低调的祭起法宝助攻。
长空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卷起一片光晕滚滚而来,喧响而凛冽的罡风惊醒了来淘宝的修者。
举目望去,一枚黑白交织的蝶影骤然坠落,化身一位眉若墨染,桀骜不驯的黑衣汉子和一位丰神俊朗,唇若涂朱的白袍青年。
两人漫不经心地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竟对满场修士不屑一顾。
攻打黑门的散修看清来人,一窝蜂召回法宝,朝两侧急退,脸上满布着戒备的神色。
白袍青年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蕴满了笑意,悠然道:“姬某二人来此只为寻宝,别无他图。”
李重楼越众而出,冷笑道:“原来是大荒墟臭名昭著的姬冲和乔黎伉俪,真是久违了。”
姬冲面容俊秀、眉眼精致,桃花眼中意惹情牵,阴柔之气十足。与乔黎昂首阔步,粗狂霸道的阳刚之气是相得益彰,无怪乎众修士听到伉俪两字时差点笑岔了气。
姬冲笑而未语,只是眼睛乱飘,色咪咪的在潘吟笺胸脯、双腿处凝望,潘吟笺红霞上脸,缩了缩身恚怒道:“竖子无礼,何不去看你亲娘?”
姬冲反唇相讥道:“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李重楼怒发冲冠,刚欲发作,却听妙湛劝道:“无谓作此口舌之争,还是先行觅宝,免生枝节。”他冷不丁瞟了眼姬冲,沉声道:“檀越以为如何?”姬冲心头陡然一颤,竟呐呐说不出话来。
众修士不明所以,但眼见姬冲示弱,不由稍稍松弛了一下神经。经此一事,气氛反倒和谐了几分,妙湛邀约数位小有名气的修者当场讨论破禁之法。
姬冲举止从容,内心却甚是尴尬,适才妙湛和尚施展惊魂秘术悄然撼动其心神,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本拟即刻施予颜色回报,却错失了良机。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然而为争夺异宝,姬冲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圆月当空,月光融融,黑色拱门恍若久睡初醒,竟渐渐亮了起来。
只见门钹位置守望着椒图之首,门扇上缓缓流转的日月星辰拱卫着一柄荧光缭乱的权杖。
待贪婪而凶猛的吸饱皓月之清光,门楣上宛如爬藤般呈现出了四个金光灿灿的古篆字。
众修士大眼瞪着小眼,均不知晓这是何种文字。
妙湛猜测道:“古篆字若非此地名称,便是进入黑门的口令。”众人深以为然,纵使翻阅平生所学,依旧不识字。
姬冲淡淡道:“不必白费力气,这是诸夏神洲早已失落的妖族密文,并无人识得。”
妙湛疑惑道:“莫非檀越可以诵读?”
姬冲伸个懒腰笑道:“在下知其形却不解文意,倘若有妖修在场,或能进入其中一观。”
李重楼冷冷道:“妖修果真在此,凭姬道友三脚猫的修为恐怕无缘入内。”
姬冲不屑道:“尝闻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李兄睚眦必报,算是最好的佐证。”
众修士神情沮丧,异宝藏在山中却无缘一见,莫不是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潘吟笺失望之余又觉气恼,想要发泄一下却招架不住姬冲的伶牙俐齿,故而将一腔野火撒在了妙鉴头上。
妙鉴百无聊赖的坐在黑门一侧玩弄两颗小石子,那白嫩小光头在月光映衬下亮得出奇,忽听潘吟笺抱怨道:“小和尚不务正业,要麽回去念经要麽快来想法子。”
妙鉴摸了摸光头,昂首奉迎道:“女施主言之有理。”说罢正襟危坐,果然从怀中掏出雕隽精细的木鱼和铜磬梆梆梆敲了起来。
潘吟笺气得直跺脚,真不知这小和尚是太蠢了还是太聪明。
妙湛忍住笑意道:“师弟日日随伺在师尊之侧,可曾听过密文一说?”
妙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摇头道:“不曾......”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极为滑稽的事情,笑得东倒西歪,断断续续道:“‘阿弥陀佛’这四字密文,各位施主可知晓?”
佛门真言天下皆知,众修士均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乔黎一时忘形,不合时宜的念了首打油诗,道:“西边来个小和尚,木鱼敲得啵啵响。张口闭眼阿弥陀,撩得师太心花慌......”
群修啼笑皆非,暗想这大荒墟的魔崽子果然“不拘小节”。
小和尚妙鉴气得连着铜磬木鱼一股脑扔了过去,乔黎自知失言,遂尴尬的报以一笑。
忽闻吱嘎声传来,黑色拱门微微颤抖,荧光缭绕的权杖徐徐竟转动起来。观者惊喜交加,难道密文真是“阿弥陀佛”不成?
李重楼斜睨着姬冲冷笑道:“妖文之中还有阿弥陀佛,滑稽,真是滑稽!”
权杖边缘霞气流转渐快,猛地释放出璀璨之光,将场地映射得绚丽堂皇。忽尔,黑色拱门乌芒迸发,深邃夺目的黑光乍开即合,凝聚成一块黑晶镶嵌于法杖顶端。
权杖幽幽漂浮在半空中,晦涩难言的气息倏然涌出,一股隐而未露的灵压在山间膨胀。
乔黎难以置信的惊叫道:“地阶法宝!”言未已,权杖陡然一震,幻化成一道惊虹朝山腹内卷去。
异宝在前而不觉,唯有自叹福薄!然则以地阶宝物灵气镇守门禁,其内洞天更令人眼馋!
群修不会放任权杖自有遁去,不约而同的卷开数股旋风,窜入山腹中夺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