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也只好作罢,这树妖在这双极山中多年,山中的地势以及路途他更是清楚,今日秋水伤了他,怕也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来活动了,两人牵着两匹马既往往镇上走去。
或许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了,有几户人家在窗户边趴着看着外面,又将门悄悄打开,看到了秋水和忘川是生面孔又赶紧将门扣上。
“姑娘,公子。”
秋水和忘川一直往前慢步走着,听到后面有人的声音,二人回头,一个举着火把的农妇叫住了二人。
“两位不必往前走了,前面是别人的地界了,这镇子小,又有妖怪作乱,晚上是不会有客栈开门,也不会有人出没的。”
秋水打量起这名身材微胖的农妇,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用青色的方巾包起,脸上的褶皱有些深,一看就是人间劳作之人,忘川见有生人靠近下意识地将秋水护在身后,那名农妇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屋子。
“二位今日打败了树妖,我都看在眼里,知道二位不是坏人,也不是妖人,我家中只有我一人,若不嫌弃的话,可到我家中歇脚,等天亮了再走,”那农妇说完转身就朝着自己的屋子中走去,打开了篱笆的门,忘川用仙法看到了那农妇的真身,是一个凡人,并不是妖精幻化而成,这才领着秋水往里走去。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不过一些农具和一张木桌,四把木椅,墙上挂着一件蓑衣,房顶的瓦片开始有些掉落,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所致,那农妇进门将蜡烛点燃,又走到了灶台边点燃了灶火。
“今日打扰大姐了,”忘川环视了一周确定并无危险后,才朝着那农妇道谢,秋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那农妇小脚蹒跚的忙前忙后,开口问道:“家中可有别人?”
那大姐手中本来拿着的火钳听到了秋水这话,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秋水和忘川互相看一眼,农妇叹了一口气。
“原本我的男人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前两年去山里砍柴,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树妖时不时就来镇子里抓人,这镇上不知多少人的命都折在了这树妖的手里,听人说他专门抓男人,抓去了吸他们的血,抽他们的髓,我男人......”
那农妇语气平静,想必是已经接受了她的丈夫被树妖抓去的事实,难为在这乱世里,她一个妇道人家一个人辛苦过活。
秋水走过去,拔下自己头上一根玉钗,放在那农妇的手中。
“大姐,我俩路过此地,可能需要在您家多叨扰几日,这只玉钗价值连城,当做是我们的房钱,可去换些银钱粮食。”
那农妇赶忙将玉钗塞回秋水的手里,一边起身将灶台里的火烧得更旺一些。
“我看你们二位也不是本地人,天高月重,我也一个人过活,我只当多多积德,多做善事,看老天爷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让我男人回来,这玉钗我不能要,我一个农家妇人不需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平日里自己耕种倒是也能管得温饱。”
农妇收留了两个人,见秋水安顿好之后,忘川该走了。秋水送他去了门口,看着这漫天的繁星和高悬的明月,忘川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两人在篱笆外,牵着手默默不说话。
“今日你先安顿这,我看这大姐是个老实人,也不是妖魔不会伤着你,师傅这般急着叫我回去定是仙界出了什么事才会这般,你在此安心地等我,若我十日内未归,你便自己上路,往西南走,我能下凡之际便来追你。”
秋水想说什么,还是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开口,忘川临行前将自己的随身的玉佩给了她。
“这玉佩是师傅赠与我的,里面有我的元神真气,若树妖再来侵扰,这玉佩也可帮你,一定要保管好。”
两人分别之后,秋水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忘川急匆匆地赶回了归元天君的阁中,天君早已在此等候。
“师傅,徒儿回来了。”
归元听到了忘川的声音,走上前来,略带怒气地问他:“忘川你可知错?”
忘川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在伤了冥界和魔界人这件事,已然传到了师傅的耳中,赶紧俯下身去,叩头认错。
“师傅,徒儿顽劣,有错,甘愿受罚!”
归元将手中的拂尘丢至一边,拿出了捆仙绳,朝着忘川的身上抽过去,忘川不敢说话,默默地承受着师傅的责罚,那捆仙绳打在他的背上,几道血痕立马涌现出来。
“身为仙君,与冥界交恶这是一错;与冥界人互生情愫,扰乱天地秩序,这是二错;明知魔界与仙界纠缠数年,有勇无谋挑起仙魔两界事端,这是三错!你是一步错!步步错!”
忘川听着师傅的责罚,不敢抬头,直到身上被归元打得没有一块好地,归元才收手,忘川见归元没了动静,背脊上火辣辣的一阵痛感传来,他才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慢慢抬起头,这么多年师傅对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气恼过。
“师傅,徒儿知错,全都认,不该一时意气用事才导致伤了云波夫人,只是徒儿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秋水她......”
“冥界与我仙界早已划清界限,且冥界的事仙界从未插手,你今日这般,以后众仙家该如何议论你?你可有想过?”
忘川在来的路上就猜到是为此事,众仙家如何议论他并不在乎,但是师傅在仙界声望德行均是仙家之表率,出了他这样的徒弟,只怕别人会议论师傅教导无方。
“师傅,徒儿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我只知道师傅从小就教导我们,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纵使冥界在六界之尾,但既然存在,有不公有阴暗,徒儿就不该坐视不理,何况......何况云波夫人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辈,魔界更是与仙界相互仇视万年......”
“你!”归元看着忘川的一番言语更是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将那捆仙绳朝着忘川一扔,忘川瞬间被那捆仙绳束缚住。
“你与冥界公主之事,你伤冥界与魔界之事,天帝早已听闻,今日我便带你去天帝的面前谢罪,不然难堵众仙家悠悠之口。”
忘川被归元带至了仙界的福禄殿,此刻众仙家皆在此,看到了归元亲自绑了这小徒弟来,只觉得恍若隔世,想起第一次见归元带忘川来福禄殿之时,他那是是如何意气风华,惹人侧目,此刻却......
“天帝,臣教导无方,以致于徒儿下界伤了冥界的云波夫人,挑起了魔界的事端,今日特带徒儿前来谢罪。”
归元先一步跪在了天帝的面前,天帝看着归元如此德高望重的上神此刻这般言辞卑微恳切,本来一腔的怒火反倒是没有地方可以发了,又看到了忘川双膝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众仙家议论纷纷,天帝听着仙家们的言语,咳了两声便开口发落。
“天君请起。”
“臣教导无方,还望天帝降罪。”
归元说完把头磕到福禄殿的地上,天帝看着他,无奈只好走下他的王座,亲自扶归元起身,归元是上神,又是西方普贤菩萨的大弟子,天帝再如何也是吃罪不起得罪西方神佛的,他只能将气撒到了一旁的忘川的身上。
“忘川,你在凡间扰乱天地之间秩序,没有天旨私自去往冥界,可知罪?”
“臣知罪。”
“你是仙界,却罔顾仙界法制,打伤冥界中人,与魔界交战,明知故犯,今日当着众仙家的面,本君废你一万年的修为,当做惩戒,若还有下次,本君再废你一万年的修为,直到废至凡人为止!”
天帝说罢,举起了他的山海震,一阵仙阵在忘川的眼前浮现,他不过一届小小仙君,本来就只有两万多年的修为,今日被天帝废去了一半,忘川虚弱地倒在了福禄殿中。
待他再醒来,已经到了自己的如故居,他的背后凉飕飕的,似有一股药香,他艰难地翻动了一下身子,蒙鹤听到了动静赶忙跑过来说:“别动!”
忘川看到是蒙鹤,这才放下心来,归元也在一旁,看到忘川醒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到了忘川的床边。
“可好些了?”
忘川还没摸清楚状况,师傅今日不是对着他生气至极吗?怎么此时......
“你的修为如今连卿卿都不如,天帝这一下手可真是......”
归元连忙咳了一声,蒙鹤这才明白自己即将失言,赶紧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忘川身体内发冷,浑身像是被拆骨放髓了那般涣散,使不上力气,归元看着他发白的嘴唇知道抽去的修为伤了他的元神,双手覆在忘川的身后,将自己的真气输入进他的体内。
蒙鹤也在一旁,将自己的真气一同续上,忘川此刻体内那一股一直被压制住的真气蠢蠢欲动,似要冲破他的肺腑,他的身体内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钻心,再加上背上的鞭伤,此刻的他如同受了重刑的囚犯那般身体脆弱,无法动弹。
“忘川,别怪为师,今日若不将你先行一步惩治,只怕天帝今日抽去的就不是你一万年的修为。”
归元看着忘川的伤痕有些歉疚地说道,天帝耳目众多,若今日没有将忘川先行一步打伤,恐今日在福禄殿内,忘川能不能活着走出来,都是一个谜,如今虽然他丢了一万年的修为,修行可以再继续,但若是命没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即使都用上,也救不回来了。
“师傅,徒儿愚钝,还请师傅......”忘川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口鲜血就喷洒在了归元白色的长袍上,忘川此刻气力全无,即使一个天宫洒扫的仙娥法力都在他之上,他只觉得浑身如同水中的浮萍,轻飘飘的不知要飘往何处。
归元叹了一口气,对着忘川说:“或许从你第一次出现在福禄殿之时,天帝对你就已经心存戒备,他以为你就是青司。”
忘川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总有人说他与青司的相貌一模一样,他却并不认识什么青司,如今连师父都这么说,想必这青司仙君与自己,如出一辙了。
“仙界曾有流言,这天帝之位本应该是青司的,是天帝夺了去的,两万年前青司被天帝囚禁至孤寂岭,这时候你却羽化成仙了,这个契机让人不得不怀疑啊,天帝向来忌惮青司的能力,近日仙界纷传你与冥界公主之事,天帝或许早就有疑心,怕你与冥界有关联,为师才匆匆召你回来,要你在天帝面前撇清干系,也正好借你的元神一用,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青司。”
忘川这才明白师父为何这么急着召回自己,也难怪为何众人第一眼见他时会如此诧异,包括天帝也仿佛格外注意他,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仙君,若真和那青司仙君有关联,自己又到底是青司还是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