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酒是吃得太醉了,他睁开眼看到了一脸焦急的蒙鹤,眨了眨眼才带着酒气开口:“蒙鹤仙君,你的南府药洞有没有什么忘情药,有的话......有的话......给......给我一壶,我......”
忘川的话还未说完,又一头栽了下去,蒙鹤看他这样子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将他安顿好以后,快步御剑赶去了孤寂领。
这里万年未变,还是银白一片,青司依旧端坐其中,把守的天兵也懒散无事,看到是蒙鹤仙君自是放了他进去,蒙鹤隔着一层结界看着近在眼前的青司,他的容颜万年未变。极寒的孤寂领使他的头发和眉目都结上了一层冰霜,一袭白衣与这雪天融为一体,唯独乌发点缀其中,甚是不同。
“师兄,若你能听见,你告诉我,当日之后,你的元神去了哪里?忘川是不是你的元神幻化的?若他是,我便是拼了命都将他带来与你魂归一体,若他不是,那为何会有一个与你如此相似之人,恰好牵挂了和蓝艺相似之人?莫不是天意?还是......”
蒙鹤似是猛然惊醒,想起什么似的,拔腿就走。
归元天君还在府中小憩,听见一阵慌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竖耳听着,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归元天君!天君!”
归元望去,是蒙鹤。
“蒙鹤仙君,如此情急是有何要事?”
“天君,我想请你占卜一下我师兄的命盘,事关重大。”
归元听闻此,心中一紧,这青司在仙界众人的眼中早已是废人,今日怎么突然蒙鹤仙君对此事上了心?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蒙鹤仙君,你的师兄青司阁君不是在那孤寂领睡了万年吗?这有何需要占卜的?”
蒙鹤看着归元慢条斯理推脱的样子,心里更是窝火,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上蹿下跳,奈何归元就是不肯摆开他的龙骨卦,蒙鹤急了,对着归元大喊道:“那占卜你的弟子,忘川的总行了吧?”
归元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如何使得!忘川的命盘宏大,连他这个做师傅的都参不透其中的奥妙,若被旁人知道了,更是难免节外生枝,归元捋了捋自己的白须,劝蒙鹤莫急。
“蒙鹤仙君,忘川是我自己的弟子,在我手底学艺长大,他的命盘早已定,与普通仙君并无二致,仙君何必再费心一观?”
“你!好你个归元老头!”蒙鹤听出了归元的推脱之意,也不好再强求,自知他也不会让自己知晓,跺了跺脚拂袖而去,在他离去之际,归元天君的童子跌跌撞撞跑进来,蒙鹤留了个心眼,偷听了一番墙角。
“师傅,师傅!”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弟子奉师傅之命看管乾坤石,今日乾坤石异动异常,弟子惶恐,特来禀报师傅。”
归元听完“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往门外走去,蒙鹤听到乾坤石都开始异动,才知事情可能并非他想得那么简单。见归元离去,蒙鹤再次悄悄潜入归元天君的殿内,找到了记录众仙家仙籍的仙灵薄,仔细翻开发现,青司并未从仙灵薄上除去,那就是说,青司还没有死?!
忘川醒来时已是几日后,头痛炸裂,想不到这寿星公是骗他,明明他说这酒喝起来清甜醇香,一点都不醉人,哪知却让自己醉倒了好几天。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往外走去,他房前的梨树长得奇佳,虽还未结下仙果,但满树的洁白梨花格外清醒。
人间众人大喜欢桃花,樱花,牡丹是,芍药之类粉红花朵,他却独爱清甜小巧的梨花,若是能将这梨花摘下镶嵌到指甲上,或做成珠钗别在秋水的头上,一定很好看。
“咳......咳......”思及此,忘川自己加装咳了两声,不知是真难受还是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人发现,抑或是提醒自己,与她不过人间清风,吹过便没了消息,纵使下一阵风吹过,也不再是曾经温暖和煦的滋味。
“忘川仙君?”
忘川回头便看到了手里拿着物件朝自己走来的卿卿,忘川看到自己刚醒来的窘迫,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卿卿走进闻到了那一屋子的酒气,掩着鼻子退出去了。
“卿卿,我酒还刚醒,不知你来......”
“今日师傅要我特地来送一些解救的药,前两日你还在睡着,师傅便已经来过了,但是这几日妖界作乱,天兵天将有些许伤亡,师傅忙于前线,我只能在后方。”
“今日你来正好,这酒也不知为何,我喝完之后,嘴中发苦,胸口气闷,醒来之后头痛,或许真是我不胜酒力吧。”
忘川有些疲惫的扶了扶额,果然下次再也不能听寿星公那个老头,说好的浅尝辄止便可忘记凡尘,怎就醉了?
卿卿听闻,捡起地上的酒壶,凑近闻了闻,颇觉奇怪。
“忘川仙君,这酒确实如同寿星公所说,这是他平日里随身而带的琥珀香,这酒连我都能喝上几壶,按理来说你一个男仙不应该如此,不如我替你把把脉,看看是为何?”
忘川乖乖伸手出去,卿卿替他把起脉来,但是摸了半天,卿卿觉得很是奇怪,忘川的脉象与平常仙家差很多,脉象薄弱不说,且体内似有一股气在全身流窜,且大有冲破之意,又不如蛊虫那般阴毒,像是一股与生俱来的真气。
“可是有什么不妥?”忘川看卿卿把了半天,似有疑虑。
“没什么,就是脉象孱弱了一些,或许是仙君天生不胜酒力,下次可要少喝一些。”
卿卿从忘川处离开后,一头扎进了南府药洞的藏书阁,她似乎记得再哪一本药学典籍上有看到过相似的病症,她翻遍了药籍也没找到,不过看忘川仙君挺拔健朗的身姿,想来也只是酒后不适而已。
忘川梳洗完毕后,本想去练功,毕竟几日不曾出现在师傅眼前,恐师傅担心,刚准备出门之际,听到屋里一阵骚动,忘川警惕的前后看了看,这如故居历来也只有他一人独住,房内似乎也并没有第二人的身影。
忘川越来越靠近,听着细碎的响动声越来越近,他挪动着步子,越来越大的声响,似是法器敲击着桌面,忘川小心翼翼靠近桌面,才发现是惊魂剑在敲击着书桌。
惊魂此刻似想要冲出剑鞘,在一旁抖动着,却又像什么压制着似的,忘川第一件看见这样,不知这惊魂剑意欲何为,他慎重地伸出手去,刚触碰到这惊魂剑,惊魂剑便自己出鞘,冲着忘川冲来。
忘川还未来得及闪躲,惊魂的剑尖刺破了他的手臂,剑身沾上了忘川的鲜血,惊魂这才安静下来,径直地凋落到了地面。
归元看着乾坤石的惴惴不安,用法力压制却也不见反应,突然乾坤石上出现了一滴血迹,乾坤石这才安静下来,而那一滴血正中滴了下来。
归元从未见过如此情景,此刻守护戊戌鼎的南极仙翁也风尘仆仆赶来,见到了此场景。
“看来六界又要有灾祸了,七万年了,乾坤石和戊戌鼎都不曾动摇过分毫,今日突见血色,怕是生灵涂炭啊!”
两位上仙看着安静下来的乾坤石和乾坤石下的那一滴在逐渐凝固的血迹,陷入了一阵沉思,天帝在房中端坐,他的法器是三大神器之首的山海震,此刻也在隐隐不安,天帝更为惊讶,但也只是一阵,那山海震便恢复了往常。
秋水自从被软禁之后,日日送进去的饭菜被完好无损地端了出来,云波夫人任她倔,由得她去,而慕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看着婚期一天比一天临近,秋水每日在房中打坐练功,侍女送进来的大婚所用的胭脂水粉,珠钗点翠,她连抬眼看都未看一眼,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数日了。
巫少廷送过来的聘礼堆满了冥界西苑的小屋,慕禾打着灯,进入了这间屋子,耀眼的黄金,雍容的珠翠,就连女儿家女红绣工的绣花针和剪子,都有准备,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从前在人间,看到十里红妆,明媒嫁聘从自己眼前过,她甚至觉得悲哀,悲哀与婚姻较之于女子大多是束缚,是牢笼,是一双无形的手绑住了女子的自由,从此以后变成了千篇一律的夫人,日出而作,洗手作羹汤。
但今日看到这满目的聘礼,她又开始羡慕,想到是自己的意中人准备的,又转为了嫉妒。
“若你想,这些都能是你的。”
慕禾看到一盘娇嫩的嫩粉色小明珠,星星点点,她拿起一颗,捏碎与手中,彼岸花精在她的身体里吸食着她这无尽的怒火,嫉妒,欲望,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的畅快淋漓,果然邪恶的味道,才能让人觉得身心舒爽。
秋水有些困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侍女进来点好了安息香,关上门后,冥界进入了日复一日的安宁,只是她真的太累了,眼皮重重垂下。
还是那样的梦,那个梦里的仙君就在眼前,秋水在梦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走到嘴唇都干裂,走到双腿肿胀,发丝凌乱,她终于追上了那名仙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仙君回过头来看着满目疲惫的秋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