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
时值深秋,空中却已罕见开始散落厚重的银白色雪花。
不像是寻常这个时间段的地区该有的天气。
别说是深秋了,地处盆地之中,就算是寒冬之日也很难见上一场小雪。
只能怪老天爷的脾气过于变化无常。
估计能顺应这种变化的,就只有J市南门市场口常驻在破烂雨棚下面的那个老疯子了,相传他具有预知的能力。
雨棚下是老疯子最喜欢待的地方,每天一早出门就要去到那里,很晚才会回家,好在在那里还有几张勉强能坐的破旧木椅子可供休息,其中一把,可以算得上是老疯子的专属座位了。
据说,疯子这个人不过80岁,光癫疯的时间都已经不少于50年了。
不过事实究竟怎么样,也不得而知,邻里间以讹传讹的本事还是很大的。
一口黄牙掉的也差不多了,但头发却是茂密无比,他能说的话已经不少了,平常过路、赶集的人都或多或少会听上几句。
听得越多,也就越知道这个老大爷疯得有多狠。
不过疯归疯,这人那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好像确实存在的。
就拿这场百年难遇的降雪为例子,疯老头居然早早就备好了入冬之后才会裹上的羽绒服。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准备这么充分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他还要来这里重述一遍又一遍他的台词。
与其说没人知道,不如说是没人想知道。
毕竟和一个疯子对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狂掉san值的一件事,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弄的一天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的。
由此一来基本上所有人都选择在这条去市场的必经之路上对疯老头选择无视。
偶有几位不经世事的小孩子想有询问,也会被及时拉住,然后在父母一成不变的恐怖故事中退却,明明都还未曾了解,就已经心生惧意了。
久而久之,待到真正跟疯老头有所交流的几位离世或者离地之后,在这偌大的南门口,再难找出能跟他交流的人。
前人走了,但不代表后继就无人了。
若葬这个人就好像并不介意这个肮脏邋遢疯老头的疯言疯语。
“老头儿,又出来晒太阳了啊,今儿个这天气可没得你暖和。”若葬直接就是一屁股反坐在木椅子上,将手臂搭在椅背上。
“嘿嘿...尹平荣,你狗日的烧房子!”疯老头虚眼微笑,平视着前方,回应果然也是这种没厘头的话。
“这一段我听过了,快说点其他的。”若葬当然知道这疯老头只会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把他那几句话重复再重复,但是他居然能将此作为自己消遣的游戏。
疯老头还是不曾斜视若葬一眼:“桂芳...我给你买镯子。”
疯老头还真就把手伸进衣服内兜,摸索半天之后憋出来一句:“遭了,没得,嘿嘿...”
“对对,尹平荣有了,桂芳有了,还有一个是谁来着?”若葬对此乐此不疲。
“还有,还有...”好像是接过了若葬的话头,疯老头还真就痛苦地回忆了起来。
皱眉许久之后,疯老头好似记忆断片一样,抬起头,脸上重新带上了诡异的微笑:“尹平荣,你狗日的烧房子...”
别的来戏弄老疯子的混混可能到此就收手了,但是若葬可不会就此作罢,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看见那老头脸上一次又一次浮起痛苦的神色会让他感到舒心吧。
就这样,两人的“对话”持续了三轮之后,对面卖米粉的大叔终于忍不住了,别人找上疯老头,这大叔还要为别人揪一把心,但唯独这小子,每次来了都要他为疯老头捏一把汗,他只好隔着街道朝若葬招手权当帮疯老头解解围。
若葬看见之后,不舍地起身,留念似的看了疯老头几眼,而后才悻悻作罢。
若葬双手插兜,一边吹着自己的不修边幅的中长刘海,一边旁若无人地横穿马路,走到了大叔面前,有气无力挥手道:“哟,小李。”
李大叔对这个称呼已经是习惯了,他知道要是自己反驳两句,只会让这小子更加变本加厉。
原本自己还能讨个“老李”的叫法,就现在看来,那个称呼也因为自己的一时激动而一去不返了。
“这鬼天气可真是无常啊。”天气作为一场对话的开场词那可是百试不爽的,李大叔这种老实的人民群众自然也会把这种好用的东西常常挂在嘴边。
“小李你要是叫我过来就是嘘寒问暖浪费时间的话,我看我还是回去得了,我不信你把我叫过来除了给疯老头解围就没有其他的想要问的了。”
被揭穿的李大叔也不觉得害臊,嘿嘿一笑:“今天上午公安局的人把你抓走是干啥去了?”
“小李啊,注意一下你的用词,恭迎贵宾那能叫是抓吗?那得是叫请啊!”
若葬还一边做出一个请人入内的手势。
“叔不想跟你纠结别的,你小子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泄露国家机密被抓住了?”也不知道若葬到底做过什么,直接让李大叔张口就是这么危险的推测。
“小李你这又是听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若葬有点无语,这些邻里大妈大叔老是喜欢传些莫须有的谣言,好几次还波及到自己的头上,若葬这话说得多少有点苦不堪的成分。
“你莫管我,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若葬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瞪起死鱼眼回道:“如果我犯的是那种程度的事,且不说我离开这件事本身你们就不会知道,就算是你们一不小心看见秘密押送了,没个几十年都难再看见我。”
若葬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了,就是说“爷现在既然还站在这,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是...”李大叔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不介意大叔套自己的话,若葬直接就承认了:“没啥。就是杀了个人。”
“啊!”李大叔当即被震惊得不知所措。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再给警察局打个电话之后,对面的若葬直接爆笑出了声:“哈哈,小李你也太瓜老(蠢了),我还真就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李大叔也是有脾气的人,被这么来回折腾,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但是发火对面前这个混账小子偏偏又不起作用,一时间,李大叔还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不过好在今天若葬心情不错,没有再折磨这个老实大叔,轻咳一声之后,换上了一副自以为很严肃的表情,一边回忆着,一边开始给李大叔讲述今天早上在警察局的遭遇。
其内容大概就是由于若葬自己出现在了一场昨晚发生的命案现场附近,其到点时间和离去时间又分别与警局推测出来的案发时间和处理结束时间相对应。
这样一来,摆在警察面前的就有两种可能了,一是若葬只是运气实在是太差,完全就是碰巧路过。
第二就是若葬也是作为这场案件中的一环而存在的,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若葬都是有机会去目睹这场凶杀案的。
所以不管是作为嫌疑还是证人,警方都是有必要和权力请若葬到府上喝上一杯的,这也是若葬今早一大早就被带走的原因。
听了若葬的避要阐述之后,李大叔半天才憋出一句:“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不是。”
这下子李大叔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小若啊,你跟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扯上关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依我看,你就是那种招坏事的体质。
你可别说我迷信,这个世界上可是真的有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要我说你最近就还是少出点门,搞不好那个凶手也看见你了,你就权当避避难,不要再到处惹事了。”
放在以前,作为一个纯正的唯物主义论者,若葬可能对于李大叔话中的特殊体质论嗤之以鼻,但最近一些事情的发生,让到嘴边的嘲讽话语都无法轻易说出口。
“多谢小李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考虑的。”
李大叔知道,若葬说了考虑那就真的会考虑,不过最后的结论到底如何,还是只有看若葬自己的选择。
“也罢也罢,你也半大不小的了,我又不是你的哪个,你想通后还是自己做选择的好。”
若葬点头,简单道别后离开了米粉店,谢绝了李大叔的雨伞,冒着风雪朝着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处走去。
走在路上,今天早上在警局的画面开始清晰起来,若葬的大脑下意识就开始回溯着今天到此之前的进度,一处处嫌疑点也是随之而来。
就比如陈警官那张坚毅的脸吐出的坚定的词——“死者有两位。”
“看他的各种下意识肢体动作和说话方式都不像是在说谎啊,更何况,他也没必要忽悠我这个对他们来说明显有大用处的事外人。”若葬摸着下巴沉思。
“不过要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若葬皱着眉头,“那跟我所看见的,有些不一样啊......”
思绪延伸到此,若葬直接在大街上闭上了眼,他的整个思绪也随着闭目回到了今天早上的那个时间点。
......
几个小时前
审讯室的灯光都是那种白色的柔和之中带着微微的昏黄。
可能是自身的心理原因,也可能是影视剧中通用的场景让人们意识认为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起码对翘着二郎腿,全然不把这场审讯当做一回事的若葬莱说,这什么场景之类的说法,连带着这即将到来的审讯,屁都不是...
“可以开始了吗?”
局中的几位大佬见这次审讯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小孩子,就没怎么当一回事,直接让一位刚入局的新人小女警负责了这场审讯。
女警妹子见对方这般目中无人,不由有点生气,准备稍微采用一点强硬的态度。
“同志你知道阿努比斯的天平吗?”若葬抛出一个无关话题的问题。
女警妹子下意识回道:“略有耳闻。”言如其意,女警妹子是真的只了解一点。
“切,不知道算了。”若葬直接回头,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面部抽搐之后,女警妹子压住怒火直接开始了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