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金五十岁大寿,本来是大喜事,却有不速之客光临,来者是武汉驻军司令岗村大佐。这个如今跺跺脚武汉三镇颤三颤的大人物来到一个和他八杆子挨不着的中国商人家里绝不是拜寿来的。自从大日本皇军占领武汉,刘万金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万事都按照皇军的要求办,不求有功,在皇军的禁止条例上,他扪心自问是站得直的。可是皇军的规矩神出鬼没,到底在哪一条哪一款上自己疏了忽,这就全凭天意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征服者对于一个亡国奴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你的,告诉我,王伟是谁?”岗村直截了当问。
刘万金就像挨了一闷棍。大日本皇军驻武汉司令部最高指挥官要找的人居然和他这个无名之辈扯上了关系,刘万金都不知道该大呼三声何其幸,还是该大呼三声何其不幸!
“王伟的,我的不认识。”刘万金陪着笑脸说。
“你看这个人。”岗村掏出王伟的身份证,给刘万金看。
刘万金不识字,虽然看,却一脸懵。
岗村给他读身份证上的名字,住址等信息:“王伟,柳巷27号。这个柳巷27号,是不是你家?”
刘万金:“太君!柳巷27号虽然是我家,可这个王伟我绝对不认识啊!”
刘万金的太太大着胆子走上前,看岗村手里的身份证。这个刘太太却是认得字的。
她读到:“出生,1995年3月11日。什么意思?”
岗村看刘太太:“这位女士是?”
刘太太大大方方地说:“我是这里的女主人,是上过私塾的。”
岗村:“你认不认识王伟?”
刘太太:“不认识。”
岗村:“那为什么这个人的住址是在这里?”
刘太太:“太君手里拿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岗村:“据我们推测,是良民证。”
刘太太:“这张良民证是皇军颁发的吗?”
岗村:“不是。”
刘太太:“那它是哪个机构颁发的?”
岗村:“这个也是我们想知道的。”
刘太太:“它有没有可能是假的?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家仇人伪造的,专门用来陷害我们家的?”
岗村:“这个,这个证件用到的技术很先进,有防伪标志,不大可能是伪造的。”
刘太太:“这个出生1995年3月11日是什么意思?”
岗村:“这个应该是身份证有效期的意思。”
刘太太沉稳地说:“太君,我真的是念过私塾的。如果这个良民证是真的,那这个出生日期是指这个叫王伟的人的出生年月日。您可以让我看看这张证的背面吗?”
岗村只好翻给刘太太看。
刘太太读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签发机关,武汉市公安局。”
站在珞珈山顶,俯瞰武大,湖光山色分外妖娆。东湖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武大宏伟的建筑在这个四周鲜有高大建筑的年代就像武汉城里的一颗硕大的明珠。岗村有一种征服感,所有征服者的心情都大同小异吧,站在被征服者最殿堂级的山峰和屋顶俯瞰这片被征服的土地。
台阶上一队日兵走上来,岗村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他们走到岗村面前,为首的日军军官向岗村敬礼。
岗村旁边站着那个在岗村别墅指挥搜查何书进的少佐。
少佐:“你把沔阳发生的事讲一讲。”
军官:“那天,我们在沔阳的1号公路巡逻,当巡逻到曹家岭的时候,发现一个身份可疑的女人在山上躲避。我们追击、搜山的时候抓住了她,但是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在我们小队二十余人的包围中,这种包围,不是一个很大面积的包围,而是叠罗汉式的紧紧抓住了她,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她消失了。我们在附近拉网式再次搜查,虽然没有再次发现她,但是发现了她的衣服。”
军官从行军包里取出一套衣服,黑裙子,蓝褂子。
军官皱眉说:“我们怕这套衣服上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没有洗。这个,好像衣服尿湿了。”
少佐和岗村都皱起了眉头。
少佐:“为什么你不第一时间向司令部报告?”
军官:“我们报告了,但是渡边少佐大骂我们异想天开,说这样的报告只会惑乱军心,并且命令我们不许胡说八道。”
少佐拿出一张照片,给军官看,照片是田雨的照片。
少佐:“你们看到的是这个人吗?”
军官看了一眼,从他带来的小队中喊出一兵,让他看照片。
军官:“你那天抓住的人是不是她?”
日兵:“是她!她还咬破了我的手指头。”
日兵伸出带伤的手指头展示。
在户部巷的田府,田明汉正拿着手机,和田雨微信视频。王伟坐在旁边,看着手舞足蹈的田明汉高兴的有点失态。
田明汉:“你,你,你,真的是你吗?”
田雨笑着说:“爸,你相信王伟,他是我们自己人。”
田明汉:“可是顾管家说你死了。”
田雨:“我跑了,他向您交不了差,向日本人交不了差,就胡说我死了。”
田明汉言语更咽:“孩子,你,你可不是在天堂在跟我说话,叫我怎么相信你通过这个带镜子的匣子跟我说话?”
田雨:“那不是带镜子的匣子,那是手机,哎呀王伟不是跟您解释过了吗?”
王伟咳嗽一声:“伯父,那是一种超级电话机,我跟您说过的。”
田明汉:“可是这世上哪有这种事情?”
田雨:“这样吧,您让王伟带您来找我。我们见面了,您就相信现在既不是做梦,也不是西游记了。”
响起敲门声。
王伟连忙收了田明汉手中的手机躲起来。
田明汉:“谁啊?”
门外:“我是顾思迁。”
田明汉:“不是说了别打扰我吗?”
顾管家:“岗村大佐来了。”
田明汉愣了一下,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顾管家带着的岗村和少佐。
田明汉只好说:“我这两天心情不好,这你们也知道,我不想会客。”
岗村:“田桑,我们今天是给你带来好消息的。”
田明汉:“你们别给我带来噩耗我就烧高香了。”
岗村:“我们得到了确切消息,您的女儿没有死。”
田明汉:“奥?是什么确切消息?”
岗村:“田桑不请我们进去坐吗?”
田明汉请他们进大厅。
岗村:“我有一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田明汉:“你们知道,我也是有我的政治使命的,不是你们的囚犯。不该说的,我是不会如实回答你的。”
岗村:“这是关于您女儿的安危的问题,这个不是政治问题,是您和您女儿个人的安危问题,非常私人的问题,也非常严重。”
田明汉:“它会导致什么呢?”
岗村:“导致一个我们都无法估量的后果。实话跟您说,您女儿卷入了一起诡异事件,她在一个小时之内,从您这里,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移动到了沔阳。这种位移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田明汉:“意味着什么?”
岗村:“意味着田雨很可能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
田明汉:“什么意思?”
岗村看着田明汉,控制着给田明汉施加的压力和发难的时机。他掏出王伟的身份证,猛地伸出给田明汉看。
厉声地:“你见没见过这个人?”
田明汉一看就看出来了照片里的人是王伟,内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下心理细节被岗村看出来了。岗村收了身份证。
岗村:“你的女儿,她现在还没死,但是她很危险。”
田明汉:“怎么危险?”
岗村:“中国的传说,人在死的时候,是有鬼来拘的,这个来拘人从阳世到阴世的鬼,就叫无常。你的女儿虽然现在还没死,但是就我们收集到的证据,她很可能被无常私自留下了。”
田明汉有点听不下去了,眉间闪过一丝不耐。
岗村拿出田雨的那套衣服:“这是她的衣服吧。”
田明汉:“怎样?”
岗村:“我们有人亲眼看到,她在家沔阳曹家岭一座山上的树林,就在我们包围下,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了,只留下了这身衣服。”
田明汉:“说明了什么呢?”
岗村:“还不明白吗?”
田明汉:“明白什么?”
岗村:“田桑,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田明汉:“您是云里雾里放光芒啊。”
岗村:“田雨现在是一个半人半鬼的状态。”
田明汉:“岗村大佐,您没什么要紧事,我真的要送客了。”
岗村:“你见过那个无常,对不对?”
田明汉:“哪个无常?”
岗村:“那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你有时候能看到他,但下一个瞬间他就消失了。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田明汉不说话。
岗村:“我说对了,是不是?”
田明汉:“您容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一捋。”
岗村察言观色道:“田桑,我们是政治之争,但是有的问题,事关全人类福祉的问题,这是超越政治问题的大是非问题,你可要智慧!”
田明汉:“我说过了,你让我保持一个客观的视角。”
岗村对顾管家:“看好田桑,不能让你家小姐的悲剧再在你家老爷身上重演。”
顾管家:“嗨!”
岗村带着少佐走了。
顾管家赖在大厅盯着田明汉。
田明汉:“从此你对我寸步不离了?”
顾管家:“老爷,岗村大佐坏是坏,但我们都知道他自恃身份,从没撒过谎。我虽然听起来也像天方夜谭,但岗村大佐的证据链是完整的。”
田明汉:“你滚蛋!让我静静!”
顾管家盯着田明汉,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不停,田明汉走到哪儿,顾管家就盯到哪儿。不仅是顾管家,大厅里还有几个穿着黑衫白褂黑灯笼裤的打手,齐刷刷和顾管家一起盯着田明汉,田明汉走到哪儿,他们就盯到哪儿。就像向日葵一样。又像行星围9着太阳转,他们的走动都以田明汉的动态为目的,总而言之,不让田明汉离开他们的视线。
田明汉终于烦躁了,站住瞪顾管家:“如果那个无常真的像岗村说的厉害,于谈笑间就能把我大变活人消失,你们看的住我吗?”
顾管家:“岗村大佐只是想再一次亲眼见证而已,好评估一下他和那个对手的关系。”
田明汉:“什么关系?”
顾管家:“是打是和的关系。”
田明汉大怒:“你们把我当鱼饵?”
顾管家:“嘘——吓死!再让无常听到误会了皇军的意思。皇军的意思是拿您当牺牲品,皇军岂敢拿您当鱼饵钩无常?”
田明汉懒得理顾管家了,他推开刚才王伟进去躲避的那间屋子的门,这间屋子不大,一目了然,没有王伟,藏不住人。打手赶忙跟过来。
田明汉伸手赶打手:“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