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按秦风的要求,葬好丹生,回至屋中,夕阳的余晖也渐被夜色侵蚀,暗将下来。秦风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忽觉有人用毛巾之物为自己擦拭额头,一阵幽香扑面,以为是苏曼妙回心转意归来,未睁双眼,却已泪奔,喃喃道:“妙妙!妙妙!是姓钱的逼迫你的,对吗?对吗?”秦风一声紧似一声,疯了一般,见苏曼妙许久不应,只觉满腔委屈难言,突猛地紧紧抓住额头上的手,不依不饶,须要问个明白!急睁开眼,忽惊了一下,眼中的光渐渐淡了下去,迷茫地环顾四周,适才忆起这一家人来。“哥哥!我叫灵儿!妙妙是谁?你的妻子吗?!”赵灵儿心里突突地慌,面上掩不住有些惊恐和胆怯,却故作满不在乎。“妙妙?!”秦风自言自语不知在问谁,有些恍惚,在记忆中不断地搜索着,觉得这个人名怎么这么熟悉又陌生?突然间电光雷鸣般,脑海中“轰”地一声,出现了父母在大火中痛不欲生挣扎,弥留之际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终于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无奈绝望的泪水,被无情的烈火一点点强行吞噬。忽见自己眨眼就要被苏曼妙,面带微笑地一刀刺死,旁边的那个男人轻蔑地看着自己,一双脏手始终不离曼妙腰间,苏曼妙不反不抗,似乎很是享受,秦风突觉喉间猛地一热,一口脓血呕了出来。灵儿见是血,吓得泪水扑哧哧不停往下流,手忙脚乱抓了衣布为秦风搽拭,扶住他的腰要他躺好,却是移不动,于是大喊爹娘来帮忙。秦风暮然宛在梦中,嘴角却还带着几滴血迹,转头来看这个为自己着急落泪的女孩子:白肤如雪洁如露,美睫秀目炯神采,淡淡红唇俏酒窝,蛮腰婀娜细纤腕。谁言王蔷好颜色,眼前娥眉素裳赛玉香。
“她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罄竹难书之怨,何来牵扯?!”秦风心头隐隐作痛,投目窗外,狠狠道。赵灵儿闻之心中波澜渐平,见秦风脸色蒙霜,一时不便多问,与父母联手将他扶好躺下,心思道:这年头烧杀掠夺每日都在发生,父母为求太平才搬家此处,若论恩怨情仇,只怕每人心中皆有苦水可倾,只是风哥口中的“妙妙”却似女人姓名,要论深仇大恨,却是男人无疑,着实有些古怪。
秦风注目窗外,林木葱葱郁郁,微风飒飒,心头也起了疑云:平日间自己打猎常在这片林子游荡,怎不见这一家三口小茅屋?难不成昨夜自己负了丹生哥,昏昏不识途,胡乱疾走,糊里糊涂翻了东山林?!思到此处,不禁倒吸口凉气,心中焦灼一片,急问身边赵老汉道:“赵老!此处可是东山林?!”赵老汉见秦风一脸疑惑,实言答道:“什么东山林,西山林,不知道哩!”秦风半思半忧:“您知道竹林村吧?”“听说过,没去过。”秦风闻言,悬在心上的石头“咚!”地一声砸在了心坎上,心苦道:这下糟了!这一家定是从南边过来的,不晓得此地凶险!于是急对赵老汉结语道:“今日天将晚,明日我们便搬到别处去吧?”赵老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迷惑地看着在床上躺着的年轻人语出奇思。想笑,却见秦风一本正经的样子,硬是憋住了,接语道:“搬到哪里去?”秦风见他一脸轻松的样子,料他不知情由,忙解释道:“此处有一窝山贼,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穷凶极恶至极!贼首名叫邢天仇,一双铁板刀专砍百姓头颅,在我那竹林村早是臭名远扬,我们得早作准备!”赵老汉听后,哈哈大笑,不以为然:“我一家三口搬到此处也有一年半载,并不见半个贼影,半声嚣喝,自来闲言以讹传讹,能有几分可信?孩子,你想是多虑了!”秦风又道:“这林大树密,想是一时半会儿不曾被他们发觉,若被他们知晓了我们在此过活,大难立至!”赵老汉只是摇头,笑道:“孩子,眼下的大事只有一件,就是将你的伤快快养好!你能为我们一家子操得这份儿心,也是难得。我和灵儿他娘一把年纪了,以后的事,当然是你们年轻人说了算!”秦风只觉此话半合半开,半应半拒,心道:这毕竟是别人家,自己若在强词便甚是不妥了。
晚饭一会儿便好了,灵儿笑盈盈地莲步移了过来,绵绵轻声地唤了声“风哥”,出口突觉失语,娇面庞立时红彤羞热,随又哑口不言,将秦风的头垫高一些,一勺勺吹去热气,柔柔地送到秦风唇边。秦风不知是否听到灵儿唤自己,并未答应,只觉胸口热烫,似一堆死灰看着湮灭,被温风一吹,显见星火,又燃着了路旁干草,噼里啪啦,不由自主,却又欣欣向荣。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又模糊地心潮澎湃。一切来得着实太快,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先压制住它!秦风伸出哆嗦的手,面部有些僵硬,对灵儿道:“妹子!我来吧!不劳烦了!”上去就要抢碗。灵儿似知他心意一般,莞尔调皮一笑,一下抽碗到怀间。秦风抖动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了一下,只得缩将回去。低下头再不敢对视面前女孩儿烁热眼神。灵儿见秦风羞羞呆样儿,“咯咯咯!”遮面笑出了声,心底串热上下,复为他递过来一小勺热饭,柔情地望着天赐风裹来的如意君,巴巴地望他接口。秦风不知怎地,突扭过头去,更咽地喉间耸动,长泪脸颊,无声不住。灵儿见状,一时心慌,忙放下碗勺问热问冷,关问他哪处不适。秦风理也不理,灵儿顿生心痛万分,面憔眼空,坐在床的一角,扑下泪来:“我错在哪里?什么地方做的不当了,你说一声,我改就是了,你却如此不理不睬,可叫人家怎么办?”秦风不答,灵儿粉颊上泪珠子不停落下:“你既然到了我们家,便是我们家的人,莫嫌了我家穷,我煮的饭难吃,你好歹嚼上几口,伤便会好得快一些,那时候你走了便走了,谁还会去管你!”秦风只觉窗外一缕夕阳照进了自己的心田,暖暖的,虽迟了些,终归还有,笑着转过头来,脸上湿湿地看着灵儿抽泣的背影,挣扎着爬过去,端起桌上的饭碗,狼吞虎咽地大口咀嚼起来。由于吃地太快,连呛几声,灵儿见状,破涕为笑,忙扑过来为他叩背,温柔地叮嘱道:“慢点儿!慢点儿!”
赵老汉同妻在门缝儿看得一清二楚,脸上泛着无奈的喜悦。赵老汉对妻道:“我们这傻妞儿,自小到大,心气颇高,到了出阁时,看一眼赵公子不如意,李秀才不称心,这回却是陷进去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情哥哥赛过父母恩’,平日里这头碗饭本是端给我的,这番易主了,哈哈哈!”“你还和一个受伤的孩子计较?我瞧那秦风心事沉重,却对我们家灵儿也颇似在意,老家伙,你看出来没?”“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没人给我端饭,你且给我端来,我也是你娘家老女婿哩!”赵老汉嘿嘿一笑。“把你个饿死鬼,没看两孩子正忙着么,却让我当那没眼虫,再忍忍!”赵老汉抹抹嘴,捂捂肚,装作饥饿难忍的样子,干笑两声,低首接着整理干草。
就这样,一日日红阳东升,又坠西而去,转眼二月已逝。秦风在灵儿的细心照料下,已能拄着木棍儿独立行走。秦风这日起的早,在地上来回挪移,一手拄杖,一手无心随意反掌戏耍,突觉有风声随掌拖拉漂移,风带物晃,不觉大惊!原来他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拿出丹生大哥留给他的剑谱自习领悟,此剑谱名曰“凌云剑法”对内功修为要求甚高,是以当日丹生哥一跃数丈起剑,横空破敌如履云端,气势威压如万江波涛尽起。剑谱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为内功修习法则,后半部分为凌云剑剑法真诀。秦风想想丹生哥在世时,强他识字断文,从不懈怠,想来传剑谱之意早有,捧着剑谱不觉泪流满面:“故人西辞永话别,不忘当年谆谆教,音容笑貌宛在前,壮志未酬身先死!”秦风依着册上方法,始练吐纳换气,一日日间只觉丹田处热气愈绕愈浓,渐渐升腾不息,周身流转。因无人指点错对,不知如此演练是否会走火入魔,时练时歇,并不在意,待得下床来,随心一掌舞出,竟有这般奇妙,方知自己走了正途,心中不觉大喜!待欲禅坐,复归元化一,却见灵儿端了碗粥,嘻嘻地过来了。秦风一瘸一拐地上前接住,见又是酥肉粥,心中疑道:我已近七日吃到肉粥,家中始终未见禽肉豢养,哪里这多肉食?正欲询问灵儿,突见她面色如纸,头上冷汗直冒,昏昏沉沉一下子栽倒在了自己怀里。秦风惊慌,急唤了几声灵儿,灵儿不应,似睡着一般,却怎么也叫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