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了,张猎户身子便无法再向前飘去,只得慢慢下坠。
这时又有二人追了上来,见他慢慢下落,几枚袖箭从手中飞出。张猎户将绳索用力向前一拉,手腕又是向前一拽,发出马鸣。那匹马慢慢奔跑起来,拉着车缓缓而行。这么一来,又甩下那两人三五步。
这两人也是颇有经验,一人不断发出袖箭向绳索打去,另一个使出全力跑来。
忽然“啊”的一声轻呼,甚是疼痛,张猎户身上中了一枚袖箭,扶住伤口,绳索一拉,又学马一声嘶鸣,那马立时原地止住,车轮又缓缓停下。
张猎户快步向前跑了几步,终于来到马车后面,轻轻跃起,抓住马车后面横框,正转身时,忽然又有两枚袖箭、一柄单刀向他掷来,来势急快,他人身在空中,听到风声迫近,回头一望,大惊失色,急忙转身要躲,可空中腾挪余地有限,不禁一身冷汗,急道:“吾命休矣!”
忽然听到“当、当、当”三声轻响,一道精光闪出,那袖箭掉落,向前看到一只手从车窗中伸出,快步从车窗钻入车中,发出一声马嘶,马车又开始滚滚向前。他扶着伤口,对车内之人轻声道:“谢谢!”
谢无双向他笑笑,示意无妨。
车轮滚滚向前,张猎户在谢无双对面坐了,打开门帘向后望去,只见那四个人已落得身后丈余,越来越远,知道他们再也追不上来,哈哈一笑,脸上有得色道:“想追老子?”又对谢无双道:“这娃娃长得可爱。”谢无双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
行不多时,怀里玉儿突然哇哇大哭。谢无双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还是来了,望了一眼,这张面孔已看到无数次了,正是饥饿的样子。此时还没找到人家,这可怎么办呢?掀开帘子一看,刚刚走过竹林,前方几座高山,一时望不到人烟,也不知深处有没村庄,只怕人少,没人哺乳,心急如焚,但面上不露声色,只是含笑点头。
张猎户指了一指,道:“小兄弟,你怀里娃娃饿了。”谢无双道:“哪有人呢?”
张猎户摇了摇头,突然吃惊问道:“你打算在这找人来喂奶?”
谢无双点了点头,大声问道:“能再快点么?”车夫道:“一天跑这么远,这马也受不了。”
谢无双望着前方几座青山连绵不绝,好生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唐突,匆忙带着玉儿赶路。常言道:“行百里路者半九十。”难道就此回去,找人喂奶,然后再重新赶路?听到婴儿哇哇啼哭,心里更加慌乱,长长叹了一口气。
张猎户随手向那几座山上一指,道:“这几座山,哪里有人?”谢无双忙问:“那多远才会有人?”张猎户道:“这几座山,都没有人。你想找到人喂奶,那是刻舟求剑。”
谢无双隐约觉得“刻舟求剑”用得不妥,也无暇帮他纠正,道:“什么时候有人?”张猎户道:“把孩子给我。”谢无双道:“没事,我来抱着。”
张猎户递来一个乌黑的肉干,道:“你把这个给他放在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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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无双忙道:“他还没长牙齿,不能吃肉干。”张猎户道:“我没让他吃,我只让他含着,他嘴里有了东西,就不会再哭。”
谢无双不禁哑然失笑,道:“他是饿了,需要吃的,让他不哭有什么用?”张猎户道:“我是说,先别让他哭,到时候再找奶喂他。”
谢无双心道:“这前面几座山上都没有人,怎么找奶?”又听哭得越来越大,知他饿得厉害,自言自语:“不能等了,等不急了。”张口喊道:“车夫,停下,我们回去!”
“什么?”
“车夫,停下,我们回去!”谢无双又喊一遍。
车夫一拉缰绳,缓缓停下道:“太平县就在前边,过了这几座山就到了,当真要回去?”
谢无双道:“你听听?”婴儿哇哇大哭之声犹然未止。
车夫道:“小人自然是无所谓,只不过得再出钱。”
张猎户道:“这孩子上次喂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张猎户道:“你不是孩子的爹吧?你带过孩子么?”
谢无双摇了摇头,道:“怎么?”张猎户道:“早上才喂过,现在刚中午过一点,晚点再喂,有什么打紧?哪个当爹的带孩子,能保证每次喂奶喂得及时了。”
谢无双道:“晚一会没关系,可这山里没有人家,饿一天可不行。”
张猎户道:“这里虽然没有人家,我想想办法。”马夫笑道:“这里没有人家,你能有啥办法?难道你能变出奶来?”
张猎户嘿然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谢无双心里狐疑:“在这荒山野外,他当真能有办法喂饱婴儿?”怀中婴儿兀自哇哇大哭。
车夫在前面叫喊:“是向前走,还是回去?再往向走可就上山了。”谢无双揭开门帘望去,远处几座高山依旧,不禁望而生畏。
张猎户轻轻张开眼睛,露出一丝眼缝。
谢无双道:“尊驾,我不是他父亲,他父亲在山那边等着他呢,若是你知道怎么能喂饱孩子,还望赐教。”
张猎户道:“你不是他爹怎么带着这孩子?”
谢无双道:“这孩子被人掳去,后来我又得到这个孩子,走了一路,到处求人喂奶,若是你知道怎么能喂饱孩子,还望赐教。要不上山之后,喂不饱他,我们还得下山。”
张猎户道:“既然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把他送到他爹那去?”
谢无双道:“小小婴儿,岂能袖手不管,让他沦落草野。”
张猎户道:“那么这一路你是怎么喂他的?”
谢无双急道:“到处找奶妈,在村里镇上还能找人,可这荒郊野外哪里有人?”
张猎户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精光,心想此人:“情之所钟,正是我辈。”道:“既然如此,我带你们找。”
谢无双喜上眉梢,道:“真的?”
张猎户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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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还是要碰运气。”
谢无双道:“是认识什么故人么?还是有亲戚在这?”张猎户摇摇头道:“既没故人,也没亲戚。”谢无双急道:“那怎么找人喂奶?”
张猎户道:“谁说要用人奶了?”
谢无双愈奇道:“不用人奶,那用什么?”
张猎户道:“牛猪狗马,遇到什么用什么?”
谢无双“啊”的一声,惊讶道:“这个?这个能行吗?也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
张猎户道:“这里四座大山,兽类众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哺乳的动物。”
谢无双微微一想,道:“若真有野兽,你能让他们喂奶吗?”
张猎户一拍胸脯,甚是自信道:“俺老张是干啥的?这肯定行。”
谢无双拿着那个肉条,轻轻放在玉儿口中,哭声果然慢慢小了。
“上山!”马车滚滚向山上奔去,慢慢行至山坡,张猎户道:“停车!”马车缓缓停了。张猎户道:“我们下车。”
谢无双下车将孩子递给车夫,道:“帮我照看一会,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跟着张猎户向前走去。
张猎户低头寻找走兽的踪迹,看了一会,掘起一断树枝,画在沙土上,道:“兄弟,我告诉你怎么看脚印。你看这是牛的脚印,这是羊的脚印。你看看在沙土上、草地上,都仔细看看,找到了告诉我。”
谢无双与他分开两路,各自寻找,找了一会,两人走了回来,摇了摇头,只得废然而返,又坐回马车前行,如此走走停停,每次都是摇头上车。
谢无双不断弯腰低头,如此重覆多次,只累得腰酸背痛,浑身无力。
张猎户道:“这找猎物不能着急,一时要耐心寻找。”
马车慢慢前行,天色渐渐黑了起来,谢无双从车上取出黄瓜、萝卜分给两人。车夫拿出几张面饼分了,道:“天慢慢黑了,我们就在找地方睡一觉吧,我带了帐篷。”
谢无双看着怀里婴儿,不忍让他挨饿,问道:“再找找吧?”
车夫道:“再等一会天都要黑了,还找什么?”
张猎户望着天色将黑未黑,道:“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再找找。”
车夫老大不情愿驾起马车前行,行了里许,正想提出休息,忽听得张猎户道:“停下!”两人跳下马车,分走两边,低头慢慢寻找。
走出十几步,谢无双忽然见到一个脚印,前面四个爪印,后面一个圆掌,似乎不是牛羊,向前拨了拨草,又发现一个,喜上眉梢,转身回去叫张猎户。
张猎户赶紧过来,看了一眼,随即面色凝重,又蹲下用手比一比大小,正色道:“你说得对,这不是牛羊,这是狼!”
听到是狼,谢无双吃了一惊,身子微微发抖,低声道:“这里有狼?”
张猎户向左向右看了一下,又找到几只脚印,脸色渐渐凝重,道:“不是一匹狼,是个狼群。”
(本章完)